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信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燕子楼空,暗尘锁、一床弦索。想移根换叶,尽是旧时,手种红药。
—周邦彦《解连环》
自德羽纤被罚迁居冷宫之后,妙蝶便被晋封蝶嫔入了冥思殿。迁居纤
**向来都是个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地方,那些平日里与德羽纤交往甚密的妃嫔们,见妙蝶日益受宠,纷纷见风使舵,使了大把的银子,为妙蝶置办了礼物。
冥思殿里,妙蝶身着大红色的锦袍,头戴着双蝶坐镇的黄金头钏,颈间,耳上,手臂,皆是黄金做的饰品,贵重非凡,绚丽夺目。
大殿中,各个妃嫔贵人们皆按主次做好,妙蝶淡漠的坐在主人位置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下面的那么女子,眉目清冷。
大殿之外,忽然传来了妙月的笑声,笑声渐渐的近了,妙蝶的侍婢绿菊迎了出来,道:“月嫔娘娘,蝶嫔娘娘有请。”
妙月笑了笑,没有理会绿菊,进了大殿,看着衣着华丽的妙蝶高高在上,下面的妃子贵人们皆凝神闭气,不敢说笑,便先笑了,道:“妹妹如今倒不像是封了嫔,倒像是封了后了。”
绿黄扶着妙月,走到了妙蝶的身边,挨着妙蝶坐下了。
妙蝶仍旧眉目清冷,也不看妙月,说道:“既是如此,那姐姐坐在我身边,该是成了什么了?”
妙月兀自笑,没有回答。绿黄帮妙月解下披风,笑道:“蝶嫔娘娘,今日蝶嫔娘娘大喜,主子也是太高兴了随口一说,娘娘何必往心里去。”
妙蝶冷哼一声,道:“奴才的话主子自然不会听到心里,高贵的人,哪里能听到地位卑微的那些人背后嚼什么舌头呢!”
妙月仍旧笑着,不说话,绿黄将披风搭在一只手上,退在一边,笑道:“娘娘说的极是了,娘娘果然是身份高贵的人呢。”
妙蝶厌烦的皱了皱眉,清高的仰起了头。
底下的妃嫔们,听了妙蝶的话,都禁不住蹙了眉。
气氛越发的尴尬。
正在此时,妙灵披着白熊皮毛做的披风,由绿橙及其他几个奴婢服侍着进了冥思殿,一进来,先愣住了。
半晌,又娇滴滴的笑了,说:“姐妹们这是怎么了,这么大喜的日子,怎么一个个像蜡像一般,连个说笑的都没有。”说罢,自己解开了披风递给绿橙,走近妙蝶和妙月笑道:“别人我不管,你们俩个我可不能放过,自从出了不渡香涧,咱们也再没聚过了。”
妙蝶仍旧眉目清冷,却没有说别的什么。
妙月笑着站起来拉着妙灵坐下,说:“好一个灵妃,现在过来欺负我们这些嫔来了。”
妙灵笑着坐下,说道:“不如今日我们去未池居将妙香姐姐和妙人妹妹接出来如何?”
妙月还未说话,妙蝶先冷哼了一声,说道:“今日是妙蝶大喜的日子,这些不相干没福相得人还是别接过来扫兴了罢!”
妙灵听了妙蝶的话,愣了半晌。
绿黄又笑了,说道:“素来听闻蝶嫔娘娘不大与人交往,只是与昔日的德嫔娘娘交往甚密,如今德嫔娘娘迁居冷宫,蝶嫔娘娘想必是怕想起故人来心里难过,不想在……”
“大胆奴才!”妙蝶忽然大怒,愤怒的眼睛盯着绿黄,咬牙切齿。
“绿黄!还不跪下认错!”妙月亦十分愤怒。
绿黄听了妙月的话,“扑通”跪地,但仍旧毫不畏惧的说:“奴婢何错之有?”
“你……”妙月被绿黄的话问住了,半晌想不出个理由来,只是看着妙蝶,等待妙蝶发落。
妙蝶冷笑一声,道:“姐姐也不用演戏了,妹妹也累了,诸位姐妹还是先回吧!”说罢,兀自进了寝宫。
妙灵惊讶的看着妙蝶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妙月面上亦是一副吃惊委屈的样子,眼睛里却闪出了一丝冷笑。
底下的妃嫔对妙灵躬身施礼,纷纷告退了,冥思殿的大殿里,只剩下了妙灵,妙月和她们的侍婢。
妙灵眼睛微红,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耀着层层泪光,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妙蝶消失的地方,有点想哭。
妙月拉住妙灵的手,轻轻的说:“妙灵妹妹,我们还是回吧!”
妙灵的眼泪忽然就落下来了,她趴在妙月的肩上,哭的厉害。妙月轻轻的拍着妙灵的肩膀,心里亦无比难过。
多久了呢?虽说是入宫不足两年,但六个人中间,却仿佛隔了千百年都无法跨越的鸿沟了。
曾经的不渡香涧,每年除夕之夜,娘亲都会与姐妹六个一起吃年夜饭,猜灯谜,做对子,画年画。
对子,属妙香对的最工整。
年画,是妙人画的最传神。
灯谜,是妙可猜的最贴切。
可如今,妙人被皇后利用迁居未池居,妙香为保性命亦迁居未池居,而妙可,早已身赴黄泉,天人永隔了。
在**之中算得上是风光无两的,除了冷若冰霜不念旧情的妙蝶,如今只剩下一个妙灵,还能枉顾旧情,念起昔日的美好回忆来。
而自己,亦在这**之中,早已忘记了那些所谓的姐妹情谊,忘记了昔日的美好年华。为了站稳脚跟。
罢了。
妙月心里忽然有了一点不忍和后悔。
毕竟,那样单纯的岁月里,是这几个伶俐的姐妹们,陪伴自己度过了整整八年的时光。
一个半月时间眨眼即逝。
坤宁宫里,几个年迈的御医进进出出的忙的满头大汗,皇后娘娘在寝室里,声嘶力竭的嚎叫。
接生婆们亦出来进去的送热水,热毛巾,余贵妃冷冷的坐在坤宁宫的大殿之上,冷眼看着人们忙来忙去。
妙月亦随着余贵妃过来陪皇后娘娘接生。
一个接生婆慌忙跑过的时候,妙月的贴身婢女绿黄忽然拉住了她,往手里塞了几张银票,低声急切的说道:“婆婆,拜托了。”
婆婆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收起了银子,点了点头便又进了皇后的寝室。
寝室内,皇后痛苦的喊声仍旧在继续。
忽然,屋内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余贵妃猛然从座位中站起来。
她双手紧紧的纠缠着手中的丝帕,眼中微含泪水。
五年前,五年前她就应该能够听到这一生啼哭的。
若不是皇后娘娘用意歹毒,不但杀死了她腹中的孩儿,还使得她不能再次生育,她早该听到这一声啼哭了!
好在天不亡她!
帝王答应,将皇后的孩子过继给她抚养,也算是让她有生之年,能够再做一次母亲。
余贵妃心情一时间难以平复,竟然忍不住流了泪。
突然,屋内又传出一声嘹亮的哭声!
显然与前面的哭啼声不是出自一人之口!
妙月震惊的看着余贵妃,余贵妃亦吃惊不已。
还未等铃兰进去看,早有产婆跑出来跪在余贵妃面前,贺喜道:“恭喜帝王,恭喜贵妃,皇后娘娘一胎双生!诞下两位麟儿!”
余贵妃稍作镇定,入了皇后娘娘的寝宫内,果然看见并排躺着的两个小婴儿,此起彼伏的哭着,好像互不服气似的。
余贵妃走过去,愤怒的揭开了婴儿身上盖着的棉被!
竟然真的是两位皇子!
皇后娘娘身体虚弱,但脸上仍旧是得胜后的笑容,微弱的对余贵妃说:“余清雅……你还是……输了……”说罢后,疯狂的大笑。
“上天都在助我啊……哈哈哈哈……”皇后娘娘疯狂的笑声让余贵妃更加心烦气躁,余贵妃正要发怒,不想,屋外忽然传来了鄂总管熟悉的声音:“帝王驾到——”
余贵妃慌忙起身相迎,走到寝宫外,面上尽是激动到不敢相信的样子,对仁帝说:“帝王……上天庇护!帝王竟然一次双子临门!想必,是五年前臣妾的孩子,也借了姐姐的身子,重回我们的怀抱了……”说罢,动情的哭了。
仁帝连忙扶起余贵妃,听到余贵妃说起五年前的事情,亦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爱妃理应抚养朕的第一子。”
余贵妃哭着躲在仁帝的怀里,谢仁帝。
仁帝入了皇后娘娘的寝室里,皇后娘娘仍旧面色浮肿,仁帝并没有对皇后娘娘说什么,只是先过去看了两位皇子。
两位皇子见了帝王,哭的更加厉害了。
余贵妃年逾三十有五,仍未诞下过一儿半女,见了小小的婴儿,脸上也褪去了余贵妃的雷厉风行和色厉内荏,她亲切的笑着,摸着两个小皇子的小手指。
两个小皇子看见余贵妃,竟然咯咯咯的笑了。
仁帝激动的拉着余贵妃的手,道:“爱妃,才出生一日,两个孩儿竟然认母了!”余贵妃脸上也尽是激动之色,当即对仁帝许诺道:“臣妾一定不负帝王所托,对两个孩儿视如己出,将两个孩儿抚养成人,为国出力!”
皇后娘娘躺在一旁,看着仁帝与余贵妃的夫妻情深,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恨,由心底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