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已过,命即衰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
——黄昏偈
紫华宫里,仁帝坐拥余贵妃,面上略有哀伤之意。余贵妃娇羞的蜷缩在仁帝的怀里,不声不响。
“爱妃可恨朕?”许久,仁帝淡淡的问。
余贵妃摇了摇头,面上带着陶醉的笑意,说道:“帝王对清雅的情谊,清雅终生不忘,何来恨意?”
仁帝轻轻的抚摸着余贵妃的青丝,叹了口气说:“**之中,想必有太多女子恨朕的无情无义吧。”
余贵妃的面上忽然凝重了,眼底闪过一丝妒意,但嘴上仍旧善解人意的说:“想必帝王是见了我们的孩子,想念皇后娘娘了,既然如此,何不今日我们一起去见见皇后娘娘?姐姐也一定想念帝王了啊!”
仁帝的手指忽然僵住了,半晌才说:“今日太晚,去坤宁宫的事情,日后再提吧!”
余贵妃像个满足的孩子,躺在仁帝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窗外,一片寂静。有纷纷扰扰的雪花片片落下,坤宁宫里,皇后娘娘手捧暖炉坐在院子里,怀兰撑着西洋伞陪在皇后娘娘身边。
如今,两个皇子怎么样了呢?这么冷得天,奶妈们可给他们加了棉衣?寝宫里可曾加了炭火?皇后娘娘想到这里,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娘娘,大冷得天,还是回寝宫吧!”怀兰也叹了口气,说。
皇后娘娘摇摇头,凄惨的笑了,问:“怀兰,我的皇子,哪一个更可爱呢?”
“两位皇子,都很漂亮,像娘娘,可都很可爱,奴婢说不出哪一个更好一些。”怀兰想起前日见到的两个小皇子,脸上浮起母亲般的慈祥。
“那哪一个,更喜欢余清雅?”
“小皇子更甚一些,一日都离不得余贵妃。”
皇后娘娘突然痛哭失声。
那么,就小皇子吧!皇后娘娘心痛的想。
一早,御风将前夜妙人未喝的汤药温在炉火上,轻轻的吻了妙人的前额,匆匆的去了侍卫房,鄂公公的侄子被人杀了,虽说众人皆知魅妃杀人,可这证据该不该掌握,如何掌握,能否告知帝王,皆是学问。所以,宫里的侍卫们,越发的忙了。
浓郁的药香将妙人从幽梦中唤醒,妙人循着咕嘟咕嘟的声音望过去,看到了御风热好的汤药,淡淡的笑了。
下了床,盛了一小碗,轻轻的吹气。
“御风兄如今越发厉害了,连安胎药都能自己熬了。”
妙人问声望去,看见提着药篮落了满头雪花的李胄,笑了,放下碗,唤出婢女绿蓝,将李胄请进屋子。
绿蓝平日里跟这些主子在一起,没大没小的习惯了,笑着责怪李胄:“李御医越发不把我们冷宫的主子当回事了,昨儿把汤药放在院子里就走了,幸得奴婢看见了,端了进来,今儿李御医还敢嘲笑我家大人呢。”
李胄玩笑着端起药碗,问道:“昨日你何时见我了?想必是御风兄见我昨日太忙,亲自熬了药。”边说着边闻了闻,突然脸色大变!
“这药是从哪里来的!”李胄面色凝重,反问绿蓝。
绿蓝被李胄的面色吓坏了,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妙人,唯唯诺诺的说:“门前的石桌上。”说罢,又不甘心的问了一句:“难道不是李御医送过来的吗?”
李胄没有回答,而是反手将妙人的脉门扣住,稍时,才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幸亏小猪未喝一口。”
妙人也被李胄的行为弄得糊里糊涂,淡淡的说:“从昨日到现在和未来得及喝一口,这药怎么了?”
李胄端起药碗从窗口倒了出去,笑道:“少了一味药引。”
绿蓝重重的叹了口气,嗔怪李胄:“李御医唬死人了!”李胄也笑道:“以后,不是下官送来的药,切不可乱服。”
妙人笑着点点头。
冷风,顺着窗口灌进来,妙人冷的打了个寒颤。李胄放下药篮,告退。
妙香穿着厚厚的锦袍,手里抱着暖炉,百无聊赖。窗外的雪越发的大了,她忽然想起旧时在不渡香涧,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妙可拉着大家打雪仗,彼时的妙可,像个混小子似的,上蹿下跳,还往妙人的脖领子里灌了雪,还得妙人大病一场。那一日,妙香穿的是妙人绣花的袍子,妙人说过,妙香姐姐最是巾帼英雄的模样。
想到这里,妙香脸上淡淡一笑。
倘若终其一生都在不渡香涧,那该是多美好的样子。
妙香想到这里,忽然心里有了些许的不忍。杀了妙人,自己,就真的会幸福吗?妙香摇了摇头,这答案,自己也不知道吧!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妙香抬起头,便看到了风雪中伫立在门口的李胄。
妙香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几乎掉了下来。
多久了呢?李胄再没进过自己的房间,自己孤孤单单的坐在这样阴冷的小宅子里,从想念和恨意里,死去,又活来。
他,终于还是来了。
妙香站起身来,欲迎上去,未想,李胄先冷冷的开口了:“妙香小主,我只当你是性格强硬,不肯服输,但心地善良,未想,你竟然是如此可怕善妒之人!”
妙香的身子僵在桌前,被李胄的一番痛骂骂傻了。半晌,妙香才恢复极冰冷的样子,口气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切割人心:“李大御医何出此言?”
“你……”李胄气得身子发抖,进门来抓住妙香的衣襟,喝到:“你还不认!”
妙香毫不畏惧的看着李胄,冷冷的笑了,说道:“李大御医,妙香虽然只是一个身居冷宫的答应,但到底还是帝王的女子,李大御医也该注意礼节。”
李胄愤怒的放开手,说道:“我只当你是性子要强,心地善良,可你竟然下毒毒害妙人!你险恶至此,李某从此之后再无你这个朋友!”
“妙人?又是妙人!”妙香终于大怒,哭喝到:“李胄你所言极是!我要杀她!我要杀了她!”
“我不会再让你伤害她。”李胄俊美的眼睛里几乎喷出了火焰,他一字一顿的对妙香说完,拂袖而去。
妙香望着李胄的背影,大哭大喊:“李胄!你会为此而付出代价!”
雪花片片落下,盘旋在门口,妙香蹲在地上,无助的转了个圈,却找不到可以依赖的人。
她原本是想放弃的。可偏偏,天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