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问清了路,叶永青便背着方镜轩离开了,面馆老板本来要用自己的拖车送方老先生的,但被叶永青拒绝了。由于背着个醉鬼,叶永青害怕方镜轩将杂物吐在自己身上,所以走得飞快。
大约五分钟后,叶永青终于找到了一个二层小阁楼,又找人证实了这的确是叶镇长家财敲了敲门。
“谁呀!”片刻后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传来,她虽然在询问着但还是开了门。这是一个标准的家庭妇女,看年龄五十有余,她看了叶永青一眼问道:“你找谁?”还没等叶永青回答她就瞧见了烂醉如泥的风景线,急忙道:“原来是送我家老先生回来了,真是麻烦你了,快请进。”
这想必就是我那大儿媳妇吧。叶永青想着便走进了内院。
不大的院子里种着一些花草,不过时值深秋已有一部分已经开始凋零。进入院内时才能看清阁楼的全貌,阁楼是复古结构,多了一些西方的风格,高贵而典雅,院落干净整洁,在叶永青的记忆力,他以前的军团司令,是不是有资格住这样的房子还难说。
“我家老爷子极少喝酒,怎么醉成这样了。”中年妇女一边抱怨着一边指引叶永青往屋子里走。
叶永青懒得答话,在对方指引下进入阁楼,一进门便将方镜轩放在了客厅里的沙发上。“想必这就是叶镇长家吧,其实我这次来主要目的是来找叶镇长。”叶永青将兄弟放好后便点了根烟,并用朝鲜话对李幽兰说:“不用客气,随便坐。”
李幽兰认生的很,摆出一副乖乖女的样子站在了叶永青身旁,死活不肯坐下。
中年妇女先是厌恶地变出一个烟灰缸放在叶永青身前的茶几上,方才说道:“伯良正在书房办公,你等会,我去叫他。”
“请便。”叶永青含笑点了下头。
等妇女走后,叶永青便拿了茶几上一个苹果给了李幽兰,自己则叼着烟在客厅里转悠起来。
客厅的布置极其简单,除了一套沙发外只剩下了一套家电,使得整个大厅格外显得空旷。在客厅的墙壁上,叶永青发现了一个悬挂着的相框,里面是一张黑白色照片,那是叶永青刚参军时穿着军装、戴着红花的照片。
这恐怕是叶永青这一生唯一留下的影像了。“我还有这么年轻嘛?”叶永青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他也满欣慰的,都这么多年了自己的儿子居然还留着。
就在叶永青追忆着自己过去的时候,一个低亢的暮年男人声音传来:“谁找我?”
叶永青只好收回心思,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花甲老人在中年妇女的搀扶下走进了客厅,他两鬓斑白,脸颊相对于同龄人来要消瘦得多。见到他这副摸样,叶永青的眼眶再次湿润了。
叶永青在打量老人时老人也在看他,因为叶永青穿着的那席军装和那充满灵气的丹凤眼同样冲击着老人心灵的防线。
“我本是叶家镇人,刚从朝鲜回来。”叶永青强忍住相认的冲动,默默地回到了沙发上。
老人本就激动的思绪再次受到冲击,他在中年妇女的帮助下走到沙发前坐下,盯着叶永青足有半分钟方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叶永青。”叶永青深吸了一口烟。
“这年轻人与先父同名,又这般没有礼貌,我看还是打发走算了。”中年妇女在老人耳畔低语着。
叶伯良挥挥手示意妇女不要说话,继续盯着叶永青问道:“你说你刚从朝鲜回来,请问你去朝鲜做什么了。”
“打仗。”叶永青叹息道:“如果不是挂念妻子和孩子们,我或许就不回来了。”说完又看向了倒在沙发上的方镜轩:“还有我这老战友。”
“老战友?你说你和亚父是老战友?”叶伯良试探着问:“你才多大呀。”
话已至此,叶永青也不好再隐瞒下去,便将事情的原原本本全盘托出,说完站起身继续道:“其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还能活着,并且还这么年轻,然而事实胜于雄辩,我也不想再追求原因,现在我回来就是要看看我的妻儿,或许他们早已不记得我,可是我还想他们。”
“爹!真的是你嘛!我是伯良呀!”叶伯良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激动地嚎啕大哭起来。
叶伯良身边的妇女听了叶永青的故事还在半信半疑,现在见到叶伯良这失控的样子顿时吓得不知所措,自己的丈夫可是以冷静闻名,何时这么乱过方寸?
“大男人顶立于天地间,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叶永青站起身严肃的说,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想大哭一声?强忍住内心的感受,镇定道“现在我去祭拜先祖和已故妻子,你若是叶家子弟就一起去吧。”叶永青用的是明令的口吻,虽然对方是个花甲老人,但他同样有那个资格。
“好好。”叶伯良破涕为笑,对身旁的妇女道:“你去车库提车,就开老三他们送来的那辆。”
中年妇女虽是满脸狐疑但还是去了。等她走后叶伯良这才发现李幽兰,遂问道:“这姑娘是何人?”
“她就是帮我回国的人。”叶永青回答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这姑娘一心想要离开朝鲜,所以就跟着我来了中国,你现在是叶家镇镇长,看看现在叶家镇还有没有单身汉,好给她找个婆家,对了,她于我有恩,要给她找个好点的。”
“这事儿还真不好办,要知道现在的人们都不喜欢找外地老婆,更何况是国外的。”叶伯良说完又盯着李幽兰瞧了一会儿,继续道:“不过这姑娘长得挺秀气,如果给她找个婆家恐怕也不难,我尽力而为吧。”
李幽兰见到叶伯良打量自己,心中不免一寒,走到叶永青身前问道:“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这个镇子的镇长。”叶永青微笑着解释道:“我在让他想想这镇子上还有什么好青年,也好给你找个婆家,让你过上稳定的生活,哈哈,看我多关心你?”
李幽兰的手抓住叶永青的衣服,满脸的委屈。
“对了,家里怎么就你们夫妇,没有其他人吗?”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叶永青也迷信着呢,所以对这种事比较看重。
“孩子不孝啊,没能为叶家开枝散叶,前些年有过一个儿子,却意外的那么走了。”叶伯良明显说到了伤心处,再次抹了抹眼角的热泪,继续道:“不过二弟和三弟他们都开枝散叶了,他们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对了,老三有个小女儿叫叶尚香,才刚刚从我这里走了。”
“叶尚香……”叶永青嘀咕了一句,不会就是那个打白条儿的少女吧?他娘的,还真有我老叶的传统啊。“嗯,我见到她了。”叶永青无比平静的说:“我准备去趟滨海,你那两个弟弟,能不能联系到他们?”
叶伯良摇了摇头。
“听说他们做的事不是很光彩,除了逢年过节回来祭拜,我完全没有他们的消息,也只有尚香经常往我这里跑。”叶伯良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老二老三他们居无定所,要想找他们的话,只有先找尚香了,不过这丫头野的很,什么人给她打电话都没主动接过。”
“那怎么办?”
“难办。”叶伯良诚实的说:“要么等他们下次回来祭祖,要么只能等叶尚香再来我这里了。”
大约五分钟后,吃过醒酒药的方镜轩总算醒了过来,便又开始拉着叶永青喋喋不休,显然比叶伯良这个亲儿子还亲。叶伯良的夫人,也就是那个中年妇女已经将车子停在门外,又准备了一些祭品和纸钱,一众人便动身,准备去祭祀了。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叶伯良的妻子是一名合格的家庭主妇,闻声便去开门,原来是跟踪叶永青的雷警官和黄所长到访了。
叶伯良认识黄所长,便主动迎了上去,虚情假意的寒暄了一番后,黄所长就单刀直入地打听起叶永青的身份来。叶伯良自然清楚不可以告诉对方其乃家父,便想了想说:“他的确是叶家人,至于他的真实身份我无可奉告,因为他是为国家办事的,并且从事的是危险职业,这在国防部都属于机密。”
叶伯良为人耿直,他的话在叶家镇几乎没人怀疑。
“没想到居然是个特种兵啊。”黄所长自作聪明,继续道:“好了叶镇长,给您添麻烦了,就不便打搅了,雷警官,我们走。”
“你可以走了。”雷警官笑着。其实他笑是在冲着叶永青笑,虽然看上去叶永青并无心答理自己,可他还是舔着脸走到叶永青身前说:“叶兄弟一心想要回家,现在家也回了,不知办完事后能不能去滨海发展,哥哥我愿意为你指条明路。”
前面已经提过,雷警官送叶永青回家就是打着如意算盘,他喜欢叶永青的身手和胆识,更喜欢叶永青的为人,所以有心将其带入警局,好给自己当个副手。
“我确实要去滨海,至于在不在那里发展就要看情况了。”叶永青说的也是实话,反正回来后就跟那个以前去都没去过的城市结下了不解之缘,现在更是得知自己叶家从那里开枝散叶,是必须要去看看的。
“那太好了,到时候我还送你回去。”雷警官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