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山上。
黑夜之下,一道人影悄悄来到正阳派,凭借较为敏捷的身手躲过了正阳派的守院的年轻道士。虽然此人没有被发现,但是却毫无目标的在山上游走,好像在寻找着某个人或者物品。
人影来到一个大院,刚翻墙进入,稳定身形,就听见身后一男子声音响起。
“你这妖狐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入我正阳派!”
身着夜行装的灵灵知道逃不了了,便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清虚,道:“我只是来找个人。”
灵灵的窈窕身材完美的被夜行装展现出来,绝色的容颜经月光照耀,即使是修为深、定力强的清虚也不禁动容。
那是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仙女,众道士这么想。
清虚也生此杂念,但又一想:“仙女?不过是一只狐狸精罢了,妖终归是妖。”
“妖狐,不管你来找谁,今天你既然来了,就不会再离开正阳派了,看剑!”
灵灵虽然也习得武功,但修为甚浅,偷入正阳她做得到,对抗清虚这种资历深的道士还是不行的。
仅过招了几回合,灵灵就竭力倒地。
正阳掌门凌虚真人闻得讯息后也已赶到,看着倒地的灵灵不禁叹了口气。
清虚见凌虚到来,便自觉地退在后面。
凌虚对灵灵说道:“你此来正阳派的目的是什么?为你的父母报仇吗?”
灵灵挣扎着坐起身,神色哀伤,“我只是来找个人,见到他后,我任你们处置。”
凌虚听了,眉头一皱,“你要找的人是志翔吧,他不在山上。”
灵灵听了,张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许久才缓缓说道:“终究是没有见到他啊。”
清虚走近凌虚,道:“师兄,这妖狐该如何处置?”
“半魔血脉力量强大,若是待她将实力发掘出来,则后患无穷,所以……,先将她关起来,明日凌晨处死。”
“是。”
……
李志翔睁开双眼,大脑有些眩晕,看着陌生的地方自言自语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家。”
李志翔听到声音后慌忙坐起,因为行动剧烈引得身上的伤口一阵疼痛。
“你的伤还没有好,尽量不要做大幅度的动作。”
“玉阳前辈,谢谢您刚刚救了我。”
玉阳子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问道:“你身上的伤并非都出自天寂之手,那些凌厉的剑伤是怎么回事?”
“是剑灵神戮,对了,那个怪物残忍至极,屠杀百姓吸食他们的精血。”想到神戮,李志翔就觉得他十分恶心残忍。
“剑灵啊,那他为什么会攻击你?”
“我昨日黄昏经过那个村庄,正查看村民的情况,那个怪物就不知道从哪冒出,出手袭击我。”
玉阳子道:“带我去那个村庄。”
二人不久便到达,玉阳子俯身查看一村民的情况。那具尸体散发着阵阵腐臭,皮肤褶皱,看上去尸体内没有残存一丝水分。查看尸体的同时,玉阳子突然意识到一件奇怪的事。
“你之前说你是昨日黄昏被神戮袭击的?”
“是的。”
玉阳子沉思着,“依那小子的剑伤来看,也就是在遇到天寂不久前被袭击,而当时已经是二更时分,剑伤的情况与时间根本不符。要么是这小子说谎,要么就是他服用了什么愈合伤口的灵物。”
李志翔见玉阳子发呆,便说了一句,“前辈。”
玉阳子不再推测,道:“昨日吸取村民的精血时那家伙的实力已经极为强大,很难想象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李志翔憨厚一笑,“侥幸。”
玉阳子站起身说道:“我们回去吧,这些尸体正阳道士会发现的,到时候由他们处理掩埋。”
就这样,二人又原路返回,回到玉阳子隐居的地方。
回到那个简朴的小木屋,玉阳子走在前面,忽然听到后面的李志翔一阵惊呼,“这……怎么可能?我的伤口怎么……怎么会……好了。”
李志翔身上的伤已经全部愈合,若不是衣服的残破,根本看不出来他之前受过剑伤。
玉阳子听到李志翔如此惊讶,便明白并不是他在撒谎,“你终于发现了。”
“前辈,我这是怎么回事?”
“你之前应该是服用过什么灵物?”
“灵物,从受伤到现在我从未吃过什么。”
玉阳子一听,更加摸不着头脑,“这就奇了。难道你是什么特殊的体质,或者你是妖族,拥有强大的恢复能力?”
一听到“妖族”,李志翔便想起了那个人,他连忙说道:“前辈,这玩笑可开不得。”
玉阳子一脸严肃地说道:“谁跟你开玩笑了?妖族怎么了?你很讨厌他们?”
“妖族不是和魔族一样,是邪恶的种族吗?他们会危害人间,摧毁……”
“行了,别说了。”玉阳子打断李志翔的话,“没想到你小子也是这么看魔、妖两族的,正阳派果然还是这样迂腐。”
李志翔一皱眉,道:“前辈,我敬重您,但请您不要这样侮辱我的门派。”
“我没有侮辱正阳派,只是这是事实。”
“魔、妖的力量是邪恶的,他们……”
“他们和人一样,也有好有坏,世间万物皆有两面性,不要只凭他人的言语就判断种族的好坏。”
“可是魔、妖确实做了危害人间的事,比如二十年前魔界入侵人间。”
“那是因为天寂的妻子被正阳派的一名小道士杀死。”
“妻子?魔族人会娶妻?”
玉阳子看了一眼李志翔,随后点了点头,叹道:“你的迂腐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很难挽救了。”
李志翔还想辩解,就看到天空中一片黑云掠过,云端上的那人正是魔君天寂,而他前往的方向,正是正阳山。
李志翔刚想要告诉玉阳子,却听见玉阳子说道:“我们走。”
“去哪?”
“正阳山。”
……
凌晨时分,灵灵被正阳道士推至驱邪场,这是正阳派专门处死魔妖两族以及邪恶之人所用的刑场。
灵灵被道士强行按住,跪在驱邪场中央,一名手握长剑的道士站在其后。
凌虚站在驱邪场前,对着一众道士道:“我正阳派存于天地,便是为了斩妖除魔,守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今有一狐妖潜入我正阳派,心存不轨,故我将以天地之名斩此邪物。行刑!”
那手持长剑的道士听到“行刑”二子,将长剑举起,正欲劈下,只听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住手!”
这一声内力充沛,竟直接将那行刑道士震倒在地。
凌虚发觉事情不妙,一剑刺向现身的天寂,防止他进入人群,伤及那些修为较弱的道士。
凌虚、清虚两位强者挡在众道士前,面对着天寂的威压。
“放人,否则魔兵到来,血洗正阳。”天寂的话十分简短,但众人听得却是心惊肉战。
掌门凌虚面不改色,道:“天寂,你的暗疾还没有好,如何敢冒此大险?要知我正阳派实力可不弱。”
天寂听后,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我只说血洗正阳,可并未在乎我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
这一下整个正阳山上的道士全部被震动,凌虚也不例外。天寂的话不得不说太具有威慑力了,那意思是说,不论我的结局如何,你们只要不放人,正阳一派就将不复存在。
“凌虚,我数三个数,这是你的考虑时间。三……”
凌虚细细思量着,天寂的实力可怕,摧毁正阳不是闹着玩的。可如果放了灵灵,半魔血脉觉醒,将来复仇的话,正阳派依旧难保。由于二十年前的那两次大战,正阳派的实力着实大减,不然今天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二……”
清虚看着师兄,不知道他将如何决定?
“一……”天寂的“一”字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个内力丝毫不逊色于天寂的声音响起。
“慢着!”
这个声音对正阳派如同救星一般,不错,声音的来源正是正阳派前任掌门,玉阳子。
玉阳子的到来让在场的众人十分惊讶,当看到玉阳子身旁的李志翔时更加惊讶。
李志翔目视驱邪场中央的灵灵,神色不断变化。再次看到爱人时的喜悦,想到人妖情感的悲伤,爱人处于死亡边缘的心痛。但灵灵眼中的情感却从未发生过变化,永远写着一个“爱”字。
天寂再次见到玉阳子,不禁玩笑道:“你不会一直跟踪我吧?我发现我在哪你就在哪出现。”
“凑巧了。”
“你说,这件事怎么办吧,我要的结果是放人。”
“那就放人吧。”
此话一出,全场除了天寂外皆惊。放人倒是没有什么,只是决定做的如此草率。
凌虚上前道:“师傅,这……”
凌虚已年至半百,但作为师傅的玉阳子看上去却才四十岁,众道士很难想象二十年前这位高手独当一面时的模样。
“放人,那丫头伤人了?”
“这倒没有。”
“那就放人。”
天寂大笑着,“爽快,不愧是我认识的玉阳子。”
天寂与玉阳子相交多年,自二十年前就已相识,当年玉阳子才刚成年,而天寂则已经二百多岁了。天寂眼中素来种族平等,而玉阳也不是迂腐之人,他们相遇后交谈,越说越投机,于是二百多岁的天寂便与十八岁的玉阳结为好友,尽管当年魔族进攻正阳派,但二人的友谊却未改变半分。玉阳子当上掌门后,被各种门规束缚,禁止与魔族人交往,久而久之,玉阳子忍受不了束缚,辞去掌门之位,离开正阳派,隐居深山之中。
“你们这些人真是太迂腐了,魔和妖到底如何不入你们的法眼,你们如此不待见他们?”
玉阳子这话听来更像是质问。
凌虚虽敬重师傅,但他更加执着于自己所认为的真理。
“师傅,人与魔、与妖并非一族,能力不同,信仰不同,目标也不同,终非……”
“糊涂!只要魔、妖两族不残害无辜人类,那我们与他们相处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二十年前半魔妖狐不也未曾伤害无辜,您不也杀死了他吗?”
提到往事,玉阳子心头一震,随后叹了口气,“这场误会也该解开了。”
误会?众人皆不解,连目光始终注视着李志翔的灵灵也被吸引了。
“当年那场悲剧其实是由我一己私欲酿成。”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半魔妖狐危害人间?呵呵,我根本不是为了那个,其实是嫉妒,最后变为了恨。我不解,为什么紫阳师妹会喜欢那个小子,为什么?我自认为各方面不逊色于他,可紫阳师妹却不喜欢我,只喜欢那小子。于是我的嫉妒,我的恨让我决定害死半魔妖狐,这样师妹应该就会喜欢我了。”
听到这,众人心惊,其中正阳道士最甚,没想到令人尊敬的玉阳真人会因为师妹而引动骇然的战役。
且不说道士之长沉溺红尘,有违门规,单是因一己私欲而引动战争便是大错,实是令人难以相信。
“不过结果我却是没有想到,正阳派的根基险些被毁,师妹也随那小子去了。现在想想,发现师妹只有与那小子在一起时最开心啊,我当年何必呢,既然爱师妹,却为何见不得她开心?”最后一句更像是玉阳子自己对自己所提的问题。
玉阳子将真相讲述出来,其中最为震惊的不是凌虚、也不是清虚,而是李志翔。他自幼生活在正阳山,异族感情有违天命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但今日玉阳子的话无疑是用自身经历来反驳这个思想,细想一番,魔君天寂似乎也是如此。自己与灵灵在一起时也是最开心最快乐的,难道是自己错了吗?李志翔的思想被动摇了。
依旧被束缚住的灵灵听完玉阳子的讲述后也同样震惊,但她却明白玉阳子当时的想法,那是由爱生恨啊!爱的越深则陷的越深,与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她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那种感受。
“志翔哥。”良久不语的灵灵喊了一句。
李志翔一愣,转过身来,看着曾经的爱人,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妖,体内还有着半魔血脉。”
“我……知道。”
“那你还爱我吗?”灵灵眼中含着泪水,她已决定,如果李志翔的回答是否定的,那么她将以自己的死来结束眼前的我纷争,因为善良纯真的她不希望看到战争的再次发生。
作为哥哥的天寂摇了摇头,他觉得李志翔就是个混蛋,夺走了灵灵的真挚感情却又产生了离开的情感,不管他做没做,这都是对灵灵的亏欠。从小看着灵灵长大,天寂希望灵灵找到一位好夫君,而不是一个混蛋,更不要像自己一样连妻子都保护不了的大混蛋。
“我……”李志翔有些犹豫。
玉阳子也从回忆中恢复过来,推李志翔一把,“小子,不要想得那么复杂,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管他什么人妖殊途,种族纷争。而且,我不希望你们重蹈我当年的覆辙。问问自己的心,难道你们在一起不快乐吗?”
李志翔又看了看师傅凌虚,见他的表情平淡,更加不知如何选择。
灵灵低下了头,或许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爱你!”李志翔一个跨步便来到了灵灵的身边,拔出焚魔剑斩断捆妖绳,解开了少女的束缚。
李志翔紧紧抱住灵灵,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他的话语有些模糊不清,“对不起,灵灵,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想的,人妖怎么了,我就是爱你,爱的是那个天真的灵灵,那个爱我的灵灵,前辈说得对,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灵灵听着李志翔说的话,眼中同样是泪光闪烁,不停地抽噎着,“我真的怕,很怕很怕,我怕志翔哥讨厌我,怕你不要灵灵了。”
二人相拥而泣,不管他们的结局如何,一句“我爱你”就够了。
见到这个场面玉阳子由衷的高兴,天寂有些不待见李志翔,但看到灵灵真心开心,他冰霜般的面容终于展露出了消失已久的微笑,就连凌虚和清虚这些腐朽的道士也为二人感到高兴,尽管人妖之间的思想还并未改变。
就在这良好的氛围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是这,就是这,刚才的气息就在这里。”
李志翔听到过这个声音,不由自主地说道:“神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