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忧被一群女眷簇拥着进了江府,江珏一身喜服胸前系着大红花从马上下来,便有喜娘过来捧上大红同心结,一头让江珏牵起,另一头则让莫忧拿着。莫忧只觉手指被那喜娘轻轻扳开,一根红色的绸带已被塞到自己手里。她低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迈着碎步顺着红绸巾的牵引走了约盏茶工夫才在一间厅堂前停下,便有人高呼:“新人来了!”耳边传来一阵喧闹,随后便安静下来,片刻来到大堂,又有人高唱:“新郎新娘拜堂啰!”
莫忧头顶红巾,无法看到堂中盛况,只得任江珏牵着依次拜完江家祖先、长辈以及江家二老,最后是夫妻交拜,之后便送入洞房。她被江珏一根牵巾领着进了新房,喜娘让他们分别坐在喜床的两端,开始行“撒帐礼”,主婚人往床上抛洒了米、铜钱、水果,取吉祥之意。
有几位年少的公子在人群中起哄,非要江珏即时揭了新妇的红盖头让他们一睹芳容。莫忧正暗自担心,就听江珏笑道:“我这位新娘子素来腼腆害羞,等过了新婚我再携她到各位府上拜访,还请你们高抬贵手暂时饶了她吧!”
就听人群中一阵哄堂大笑,有人扬声说道:“当真是温柔的好新郎倌啊!如此咱们也不便勉强,只能改日再一睹嫂夫的庐山真面目了!”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推搡着出了新房。片刻室内便安静下来,只有碧玉等几个陪嫁丫头留在房中侍候。
莫忧头覆红巾,侧耳倾听良久并不闻其他动静,便掀起红盖头的一角来想看看新房的模样,哪知才一掀开,碧玉便手疾眼快地一个箭步跨了过来挡在她的身前,低声说道:“姑娘,姑爷他……”
莫忧借着碧玉微侧的身子往外看去,就见对面的雕花红漆太师木椅上,端坐着一位身着大红吉服的俊逸男子,正是新郎倌江珏,此刻他也正目光灼灼地打量着自己这边,一脸若有所思的状。莫忧顿感脸上一热,忙将掀起红盖头的手垂了下去,复又坐得笔直。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江珏已然看清了红巾下莫忧那张娇俏可的人脸儿。他心中顿时又惊又喜,惊的是不过几年未见,莫忧已出落得这般花容月貌;喜的是从此便可与这位美貌佳人长相厮守,也算了却心中之愿了。他心里如此一想,便站起身来走到莫忧跟前,低声笑道:“妹妹且在房中小坐,我去应酬片刻即来。”说毕便伸手轻轻握了一下莫忧的柔荑就出了新房。
江珏一走,碧玉立即冲莫忧笑道:“姑娘性子也忒急了些,这新姑爷以后就要跟你朝夕相处了,怎就等了这片刻的工夫了呢?这下倒好,让姑爷瞧见了你这般失礼的举动,只怕往后还会笑话你呢!”
“不过就是好奇瞧上一眼罢了,有什么值得好笑的?”莫忧索性将红盖头一把揭下,“他若以此微不足道的小事来笑话我,那便不是大丈夫所为了。”
“姑娘——”碧玉慌得忙上前将红盖头抢过轻轻覆在莫忧头上,“哪有新娘子自个儿揭盖头的道理?凡事总要图个吉利不是?新姑爷不是说了片刻就要回来的么,你可别又让他看见了。”
才将盖头盖好,便从门口进来一个盛妆丫头,手端一个朱漆木盘,脆声说道:“珏二爷差我过来给少夫人送些吃食,说是他他此刻脱不开身,新娘子要等到晚间才可上席吃饭,这会儿担心少夫人肚子饿,便特意吩咐厨下做了两样清淡小菜让少夫人先压一压。”声音很是动听,正是先前扶莫忧跨鞍进门的其中一位。
碧玉忙伸手接过木盘,见是两样热气腾腾的小菜与一小碗白米饭,当下笑着道谢:“难为姑爷费心了,还请姐姐代咱们姑娘多谢姑爷一声。”
那丫头不禁呵呵笑道:“看妹妹说的什么话?往后咱珏二爷跟你们姑娘可就是一家人了,哪还用得着这些虚礼儿?咱姐妹们也要经常走动,多多亲近才好。”
碧玉因不认得这丫头,便又问道:“姐姐是珏二爷屋里的老人,往后还要烦请姐姐多多提点。”
那丫头又是“扑哧”一笑:“妹妹当真客气了,我可不是珏二爷屋里的老人,我叫铭儿,原是珂二爷屋里的人,你们姑娘兴许还认得我呢!因着前些日子两位爷去了京里,老爷夫人便将咱府里几个年纪大了的丫头给拣了人家配了出去,珏二爷房里的几位姐姐也出嫁了,一时没来得及补齐,夫人便叫我过来先跑跑腿儿,等过两日便挑两个伶俐的丫头过来给少夫人使唤着。”
碧玉忙又笑道:“那更是有劳姐姐了。”
铭儿笑道:“妹妹不必如此见外,有事只管吩咐丫头们去找我就是。”说毕便告辞去了,碧玉送到门口方才止步。
柳儿也上前来将门闩了,将几盘菜肴摆好请莫忧趁热吃些,莫忧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味口?再说这红盖头怎生是好?”
碧玉忙上前笑道:“姑娘还是莫打这盖头的主意了,奴婢们来侍奉您吃着便是。”一边说一边要柳儿将她的盖头撩起,又叫梨儿拿了干净帕子围在她的吉服前襟,又将托盘端到她的跟前摆好,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才侍候她吃。
莫忧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草草吃了几口便说饱了。碧玉便开门叫外头侍候的江府小丫头子把饭菜给撤了下去。
不多时又有两个模样周正的丫头进来请几位陪嫁去偏厅用饭,其中一个留下来侍候。碧玉她们虽然有些拘谨也只得随了那丫头去了。约摸两盏茶的时辰便回来了,这留在房中的丫头便退了出去。碧玉将房门半掩了,才上前对莫忧笑道:“姑娘真是好福气,这府里头的老爷夫人方才竟亲自来嘱咐奴婢们尽心尽力侍候姑娘,比咱府里的老爷夫人都更和气呢!”
“你别忘了以后你就是这江府里的人了,别再‘咱府咱府’地称呼,省得人家多心,还道咱们并未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呢!”莫忧故作一本正经地训起碧玉来。
“姑娘的脚才跨进夫家的大门,便把娘家给生分了。”碧玉不禁“扑哧”一笑。
莫忧冷冷笑道:“哪里是我娘家?我没有娘家!”
碧玉心知又勾起了她的伤处,便赶紧岔开话题,说起方才去吃饭时所见房舍楼宇比宋府更大更气派,所见仆妇小厮们衣着也较宋府的下人们更好,言语中不乏对江府的溢美之词,一时柳儿与梨儿两个也争先恐后地说起沿途所见。
莫忧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只静静听着也不插话。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江珏才回到新房。
碧玉忙用上前请新姑爷为新娘子揭下盖头。
江珏走到莫忧身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酒味。他伸出手去轻轻捏了红盖头的一角缓缓撩起,碧玉在一旁忙接在手里,对着柳儿与梨儿一使眼色,三人便将门掩上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