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妙竹正自伤心,见李少征相问,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心中愈加委屈、凄苦,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李少征顿时慌了手脚,抢进门来,欲待安慰,这才发现不知怎劝说才好,只能才旁边急得直跺脚,柔声劝道:“别哭了!别哭了。要不然别人以为我欺负你呢?”
许妙竹低声啜泣道:“我师傅去了。”
李少征这才想起许妙竹的师傅寒冰道人被惜花郎斩杀,生死两隔,怪不得她如此伤心。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一句不痛不痒的节哀顺变也济不了什么事,见她哭得成个泪人儿似的,李少征心中痛惜,只恨自己笨口拙舌,叹了一口气,在她旁边默默坐下。
许妙竹哭了一阵,似乎心中舒服了一些,对李少征幽幽的道:“你能陪我去看看师傅么?”李少征点了点头,两人便起身走了出去。
出了阁楼,李少征放眼望去,只见云气散漫,迷雾飘渺,亭台楼阁隐现,百花小筑也不知占地方圆几里,竟是看不着边际。李少征随着许妙竹曲曲折折行了一阵,来到了一处花圃之中,花圃中花草凌乱,里面孤零零的立了一座矮坟。这矮坟显然新培不久,泥土依旧十分新鲜,散发着淡淡的土壤气息。
许妙竹折了几支黄花,插在坟头,便跪倒在地,拜得几拜,垂泪道:“师傅,竹儿来看你了。竹儿不孝,不能忘情,将喜怒哀乐与人,违背了师傅教诲。”
她哭了一阵,忽然止泪,抽出一把晶莹薄锐的匕首,双手握住两端一把折断,咬唇说道:“师傅,竹儿在此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流泪,从此斩断七情六欲,一心一意修炼冰心诀,不再辜负了你老期望,否则有如此刀!”
此匕首十分锋利,许妙竹握住刃身折断,手中顿时一股鲜血流出,顺着刃尖淅沥滑下落在裙上,将雪白的裙子染得一片鲜红。
李少征吃了一惊,忙在外衣上撕了一块棉布,捉住她的手替她包扎,蹙眉道:“怎地如此的傻?”
许妙竹不语,只朝他盈盈一笑,只见画黛微弯,瓠犀露白,笑容可掬,几滴滴晶莹的泪珠滑落,便如带雨梨花,湛露新荷。
李少征看得一怔,就在这一怔之际,许妙竹已然挣脱了他的手,飘然远去,只剩下短短几句话语留在耳边:“从此寸心寄浮云,只余一笑赠与君。”
李少征心中有些茫然,并未追去,浑浑噩噩的走了一阵,居然又回到先前的阁楼之中。
忽然一阵风起处,门户荡开,洛子陵行色匆匆的闯了进来,朝李少征急道:“李大哥,十一娘呢?”
“十一娘?”李少征错愕了一下,忽而想起十一娘便是那斓山派的齐书瑶,便说道:“你找她有事么?她已经跟随师姐牟含玉往西走,回斓山派了。”
洛子陵叫道:“我自然要找她,我要跟她说,我喜欢她,她一定要等我,不要喜欢别人,谁敢娶她,我便杀了谁!”
不待说完,他便发足往阁楼外本去,他一路疾奔,未曾注意地下,被花草拌得跌了几跤,却又马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向西处狂奔,转眼消失在浓雾之中。
“这是……”李少征正是听得惊愕。忽然眼前一晃,两道黑影落下,待得看时,却是张子封与洛碧彤。
“刚才那小子可是来过?”
“嗯,往西走了。”李少征指了指洛子陵的去向。
“这混账徒弟,气死老夫了,刚才教他养性的口诀,只是练了一阵,便忽然发癫似的走了,也不知着了什么道。”
原来魔门养性心法,将究随心所欲,任意妄为,从不压抑自己的性情,心之所想,便是道之所生。养性期间,喜时便入放荡不羁之道,怒时便入杀生取予之道,哀时便入绝情绝性之道,迷情之处便落入情道。
张子封顿了顿足,放出地魔真元,将洛碧彤卷上,化作一股黑风便向李少征所指的方向追去。走得几丈远,又忽然折回,将几件东西抛到李少征手上,然后又转身急追,须臾便消失在浓雾之中。
远远传来张子封的声音道:“那块玉简,记载着一些我所知的道门法术和阵法,还有地魔心法,你若是有意,可以修炼一下。至于那六支旗子,便是桃花大阵的阵旗,你可把它与飞剑都炼化了,遇敌时也可以防身,……将这些东西与你,也不枉你与老夫相识一场。小子!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何时相见。这世道艰险,你这人老实巴交,可别死了……”
李少征一阵苦笑,想不到只是片刻之间,所有人都已经离他而去,不由得有些落寞。
李少征看看了手中的东西,除了玉简、阵旗、飞剑之外,居然还有套崭新的衣服。上面别着一张布条,一行娟细的字迹写道:李大哥……洛碧彤。“李大哥”与“洛碧彤”之间有段空白,也不知道洛碧彤想说些什么。
李少征入房中换了衣服,便开始盘算自己的去留。他本欲立即回家,只是云岭茫茫,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出去,刚才事多,都是仓促发生,竟然忘了问了。
李少征叹了口气,便施展小土遁术潜入地下,便开始研究张子封留下的玉简,然后修炼起玄黄诀。他知道张子封说得对,这世道艰险,若不提升修为,只怕还没走出云岭,便给人斩杀了。
采药温养境界便是打通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运用真元滋养全身经脉,淬炼身体,使得身体一毛一发都蕴含真元。
之所以当初梨慕青说要采药大成才能御剑飞行,盖因祭练法器有两种方法,一种是血祭,一种是魂祭。
血祭便是将精血炼入飞剑之中,使之有如臂膀,自然指挥随意,亦是因此才需要采药大成,精血中含有修炼者的真元才可。
至于魂祭,便是将先天精炁打入法器之中,刻下三魂烙印,不过这一般为道门所不取,因为一旦飞剑被毁,便会伤及神魂。李少征当日祭练那十一道魂血,用的便是魂祭之法。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其中禁忌,对于这把飞剑与阵旗,李少征也不欲采取魂祭。他计算已定,便开始修炼起玄黄诀第一重第三层。
此时李少征体内真元浑厚,打通那些千奇百怪的窍穴,比以往快上许多。只是这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中的窍穴之多,有若繁星,若要全部打通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李少征这一番闭关,也不知过了几许光景。只是那么一日,随着体内滚滚雷声冲破最后一条经脉窍穴,采药温养大成,李少征忽觉虚灵空朗,浑身舒泰。朦朦胧胧,如云雾之中;飘飘忽忽,如酩酊之后。五识放开,侧耳倾听,飒飒如闻天籁;睁眼内视,体内晶莹剔透,纤毫毕现;只觉呼吸绵长,息息归根,十分奇妙。
李少征自妙境之中退出,便闻得一阵恶臭,只见身体结了一层杂质,便如当初定神一般。李少征暗运玄黄真元将杂质震散,然后遁出地面。
待得遁出地面,他放眼一望,不由得一阵惘然。只见桃花山百花小筑荆棘杂草丛生,楼阁破败,蛛网四结,尘埃厚布,李少征轻轻推了一下房门,那房门便如泥塑的一般,轰然倒塌粉碎,溅起一片浓尘。原来李少征这一番闭关,居然用了十年左右的时光,百花小筑没人居住打理,已经变作了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