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真是个个麻烦的家伙!”铁子骞从惊讶中恢复过来,蹙了蹙眉头,双手互压,骨关节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响,“到头来还是要打上一架么?”
一个管家打扮的老者拿着一张算盘,徐徐走了过来,倏地便到了铁子骞身边。这老家伙用算盘啪啦啪啦的敲了一阵,笑容满面的道:“铁公子,这客人是你带来的么?破坏力真大啊!你这次可要破费了!”
“这样啊?”铁子骞苦着脸道,“多少?”
老管家笑嘻嘻的道:“不多!不多!总共六十三两赤银。”
——无论是仙界抑或凡间,这已经不再是一个物物交换的时代,与俗世类似,凡间有黄金白银,仙界也有自己的流通货币——赤银。赤银只产于仙界,流通于修道者之间,色赤,性软,无味,功用无多,唯铸器而已,无论飞剑法宝,都要用上赤银,否则便无法祭炼,究其因,不可知也。
“我没那么多钱!”铁子骞蹙眉道。
“没关系!”老管家依旧笑容满面,“老夫这里刚缺人手,私以为,凭铁公子的实力,足以胜任这工作。要是勤勤恳恳工作的话,大概两三年时光,足以还清这笔费用。而且这两三年时光,对于修行者而言——”
老管家淡淡的接口道:“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而已。”
“没兴趣!”铁子骞想也不想,断然拒绝道。
老管家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低声叹道:“这样的话,让老夫很为难呢?年纪轻轻便要载在一时意气上,真是可惜啊!”
“他不是我朋友!”铁子骞犹豫片刻,皱眉道,“送我两人去快意堂!”
“如此啊?”老管家笑容立时展开,依旧如此亲切,就像刚才不愉快的气氛似乎不曾存在过一般,“只是如果比赛呈一边倒的话,客人会不满意的。待他归鼎练气圆满之后再去,铁公子认为如何?只有势均力敌,打起来才具有观赏性,不是么?”
“好!”铁子骞淡淡说罢,不再言语。只是掀起长袍,席地坐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老管家瞥了李少征一眼,双手一抖,顿时从袖中飞出一件物事,迎风而长,却是一个五彩流光罩。老管家单手往下一引,这五彩流光罩便将李少征罩在里面,李少征周遭的旋风顿绝,白玉长街顷刻恢复了平静。
老管家自平地缓缓飘起,升到空中,朗声道:“归鼎对决!半个时辰之后,气字院,快意堂,下座赤银五钱,中座赤银八钱,上座赤银十五钱!财字院,天命坊,铁子骞一赔二,无名少年一赔三,生死局,无平手!色字院,闻香阁,谪仙大会推迟!”
此言一出,顿时如惊雷落下,在酒客中炸响。众酒客虽多,然而因资质所限,机缘所囿,大多滞留在培元与火候之间,归鼎以上者甚少,结出金丹的高人更是只有寥寥数人。虽然他们平时见的打斗不少,但是归鼎境界修行之人的生死局,却不常见,因为以他们的修为,想平安而又近距离的观看,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各酒楼之中的酒客自是兴奋难抑,语论纷纷,讨论不休。
“想不到今天不但能一睹传说中的狐妖美人儿,还能遇到归鼎高人的生死对决,真是三生之幸!”一个衣冠邋遢的修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哈哈笑道,“痛快!痛快!”
同座的胖子呵呵笑道:“刘兄可要感激我才是,若不是老夫拉你过来,便要错过如此盛会了。能见到归鼎对决,对我等修为晋升可是大有益处,刘兄家中那坛朱果酿可要拿出来庆贺一下才是……”
那刘姓修士打断道:“这个暂且不说,你看他们二人谁会胜出?”
胖子不死心的道:“那坛朱果酿……”
刘姓修士只当不曾听到,自顾笑道:“贾老管家乃是成就了金丹的高人,眼界自是不差,他既然认为那名叫铁子骞的少年胜算高,自然该买那铁子骞胜了。”
旁桌一华服老者哼了一声,重重放下酒杯,接口道:“无知小儿!若真的如此,这暮云客栈早就倒闭了,那有今日的辉煌?你们可别小看了那无名少年,此子气息纯正,似乎修炼的是正宗心法,而且境界相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原来是白老!”刘姓修士赔笑道,“白老也是归鼎高人,你认为谁的胜算会高点?”
华服老者傲然道:“生死之斗,胜负难料!”
刘姓修士赞道:“果然是白老,高见!高见!”他心中却骂道,“****他大爷,摆什么清高?这不是什么都不说么!还自以为是,他娘的,等我那一天修为高于你,定然狠狠揍你这老家伙一顿,叫你老在我面前摆着一副臭脸!”
胖子忽然站了起身,口中叫道:“啊也!不好!”
“怎么了?”刘姓修士与白老同时道。
“再不去气字院,快意堂只怕要没座了。”
两人一看,只见各酒楼人头涌动,纷纷走上白玉酒街,往大门奔去。三人愕了一下,一时也顾不得身份了,狼狈地冲出酒楼,加入茫茫人流之中。
闻香阁·天子房。
帷幄风动,花窗如画,珠帘灿烂,房中笙歌燕舞,巨炬如昼。景长风锦袍炫目,眯着眼睛,卧在东侧一张白玉床上。有两蝉衣美婢,年可十六七,正替他轻轻的揉着脚趾。他缓缓伸出一只手,便有一樽美酒递来。他轻轻啜了一口,忽道:“要推迟谪仙会?变故太多,这感觉不太好,我不喜欢。”
堂下,贾管家恭恭敬敬的立在那里,不卑不亢的道:“要找两个归鼎境界的修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戏子一般作那生死决斗让人观赏,并不是能随便遇到的!而且——”
贾敬德顿了一顿,淡淡的道,“老夫如此,也似为了客栈的生意!如果是老爷的话,一定会答应的。”
“现在老爷已经不管杂务,客栈一切事宜由少主做主!贾敬德,你老了……”忽然一个声音冷冰冰的道。
贾管家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角落里盘坐着一个黑衣人,双目紧闭,身形瘦削,仿如竹篙一般,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息。贾敬德冷笑一声,“我说谁那么鬼鬼祟祟,原来是无字院的柳长老,柳大人!哼,老夫是否老了,你尽管来试试!”
“是么?”
柳长老蓦地睁开眼睛,双目精光爆闪,双手缓缓抬起,房中温度遽然降低,烛光也暗了起来,只剩下一丝丝火星,似是一吹就灭。
贾敬德也是一脸凝重之色,双手一抖,一阵噼里啪啦声响,手中倏地出现他的招牌算盘。贾敬德虽然不动,手上算盘中的珠子却无故互撞,可怪的是偏偏又无无声音发出,让人捉摸不透,实是怪异之极。
忽然“啪”的一声,一个婢女不知为何站立不住,倒在地上,七孔却渗出了丝丝鲜血。
“够了!”景长风皱眉喝道,“贾管家,你去吧!下不为例!”
贾敬德从容收起算盘,向景长风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临走时忽又回头瞥了柳长老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少爷何必向他屈服?”柳长老缓缓放下双手,灯光渐长,房中须臾恢复了光明。
景长风叹了口气,苦笑道:“他已经先斩后奏,我不能毁了客栈的声誉。而且我那弟弟……呵……真让人发愁啊!父亲也许会不高兴的呢!”
景长风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窗边,俯视着那庞大的客栈基业,忽而回头笑道:“若无意外,我终究是这客栈的主人,又何必多生是非?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