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志怪书中记载云:“世传有仙人之市,匿于云气之中,殊不可见。传山南有樵者周,曾于深山获一奇石,能夜放霞光,或注目视之,中有美人云云。时城西道观有有癫道士知之,谓周曰:‘此非凡间物,持之祸也,可货于仙人之市。’问:‘何处?’道士笑之,但云甚远。又曰其有术焉,顷刻可到,然需货石所得财资两分。周诺之,遽往。道士颔首,将腰间葫芦掷地,周惑焉,忽觉坐于葫芦上,风声甚急,但见云气撞来,已然不在道观中矣。周惧,闭目不敢稍启,无何,道士曰:‘至矣。’忽见琉璃世界,光明异色,照彻天地。中有琼楼玉宇,重楼延阁,街市纷然,而天上地下,人影憧憧,又不似凡间……”
李少征少时与赵仲堂每看这章,都甚为神往,因此当听得程梦白说出自己的计划,要到传说之中的仙人之市——百里坊购买仙家物品时,目光不由得一亮。
“这不是涤天河下游么?那仙人之市在那里?”李少征三人站在江边,看着水气滔天,浪花滚滚,却不见什么仙人之市,不由得出声问道。
“你不会用天眼去看么?”铁子骞莫名其妙的道。
“果然关心则乱,说来自己也是修行之人了,怎地还像凡人这般少见多怪。”李少征自嘲了一番,祭起天眼望去,果然见江上云气光华之间,现出城门一角,城门之处行人、车马、冠盖,历历在目。
“这便是仙人之市么?果然蔚为壮观。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珍奇事物,这次可要见识一番了。”
三人放出遁光,驾着飞剑,须臾来到城门外面,只见得城门上刻着三个鎏金大字——百里坊,这三个大字流光婉转,气势恢宏,隐有大家气象。
“三位道友可是到百里坊购物?小道对这里了如指掌,若是要买什么的话,只要说一声,可径直带你们去,可省了许多冤枉路。至于这路引之费,也不过三钱赤银而已。”一个中年老道见得李少征三人,越过众人,飞步上前亲切的说道。他身后众人见这三个雏儿被老道捷足先登,均是顿足叹息。
怎知众人叹的那口气尚未曾完全吐出,却见那个披肩散发的俊俏公子,手中一晃拿出一副玉牌,淡淡的说道:“不劳费心!”
这玉牌众人自然认得,乃是百里城钟家贵客的象征,进了城之后自然会有人接引,自然不劳他们费心。众人见老道垂头丧气的走回来,不由得都失笑起来,看着别人撞板,即使于己无益,但毕竟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李少征与铁子骞跟在程梦白身后,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踏进了城门。那些看门的钟家修士见到玉牌之后,都露出恭谨之色,招呼三人到贵宾席上稍待,言道做了进城文牒之后,将由接引婢女带路,言语之间十分谦卑。
铁子骞坐在白玉太师椅上,口中品着香茗,看着城门下熙熙攘攘等待检查进城的人群,低声对李少征说道:“你有没有一种人仗狗势的感觉?”
李少征奇道:“何谓人仗狗势?”忽然瞥见程梦白端坐在太师椅上,神情倨傲,一副高高在上的狗样,顿时心中释然,不禁莞尔。
程梦白修为自然不低,耳中听得清清楚楚,他没好气的道:“铁疯子,探花郎,你们两个若是不喜欢,尽可以到下面排队,何必鬼鬼祟祟的说些混账话?”
李少征与铁子骞自然不会到下面排队去,世间没有人会委屈自己,放着有方便之处不用,却偏偏要硬充那正人君子,凡事按规矩来办,这是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
三人拿了进城玉牒,在接引婢女的带领下走进了百里坊。大街上人流如鲫,行进间摩肩接踵,十分热闹,也十分难受。
李少征闷声道:“我们有飞剑不用,为何偏偏要走路?”
铁子骞闻言白了他一眼,鄙夷的道:“你道其他人都是傻子么?百里坊是有明文规定的,一旦进入其中,禁止施展飞遁之术!”
李少征讶然道:“果真不允许使用?”
“当然!”
“如果触犯了这条规矩,会有什么后果?”李少征指了指前面。铁子骞放眼望去,只见得一红一白两道遁光在大街上穿梭倒插,往来嬉戏,街上的修行之人见着,皆是奔走闪避,唯恐躲闪不及,给撞个人仰马翻。
程梦白皱眉道:“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在钟家的地盘撒野?小看钟家无人么?”
那接引婢女默不作声,只是一脸苦色,旁边一个白发老头无奈的应道:“不是钟家无人,而是钟家人太多了,谁也不敢惹。那一红一白两道遁光,不是别人,其中之一正是钟家少爷,钟无逸。至于那到红光,却是他的便宜道侣谢辛柔,也是大有来头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得一声惨叫,众人不约而同的睁眼看去,却是一个少年不知何故,被那道白光撞着,顿时身体撞成两段,横死当场。
“该死!”那道白光降下,却是一个白衣轻薄少年,程梦白认得,这厮果然是钟无逸。
钟无逸用手帕将剑上的血迹抹掉,让后将手帕扔到少年的尸身上,厌恶的道:“这贱货,就不知道要闪么,却害我又输了。”
“呵呵,无逸哥哥,你可是输了哦!那件天蚕甲归我了,可不能抵赖。”那道红光也飞转回来,待得降下,却是一个红衣少女,一脸得意之色。
钟无逸神情骄矜的道:“少爷我素来说一不二,何时抵赖过?你放心便是了。只是不小心撞死了个废物,又要让爹爹生气了,这着实令人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