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上凌乱的一切,孙傲尘和二虎一阵沉默。二虎拾起一把刚才打斗时掉落在地上而没有被捡走的长刀,拿在手里反复的把玩,一脸沉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孙傲尘的心思则颇为复杂,他在想着梅英师徒是否能够安然离开,还有那些花子,刚才他们已是公然的和官府做对,虽然他们说自己自有脱身之法,但是他们真的可以逃脱官府的缉拿吗?何况那个架鹰的人本身似乎也有很大的势力。
想起那个架鹰的人,孙傲尘的心中又生起一阵厌憎之情,似乎无论是在什么时代,在什么地方,都会有很多这样的恶人。自己刚才的那一石头也不知道把他给砸成了什么样子,如果只是砸伤了的话,那可就太遗憾了,最好能直接就把他给砸死。
他也暗暗的为那些花子担心,但愿他们真的能够安然脱身。
他又想到那些花子的人数颇为众多,而梅英师徒虽然在这里卖艺已经非止一日,但是所得毕竟不多,就算他们自己不用一文,把所有的钱都用来救济那些花子,能够起到的作用也肯定有限。可是刚才那些花子得知他们师徒有难,竟然全都不顾性命的过来解救,无疑是因为大伙被他们的心意所感动。
是的,孙傲尘也觉得有这样的心意便已经足够了。曾经有人梦游冥府,看到在那阎罗殿的门上挂着这样的对联: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这是掌控着赏罚之权的人定的标准,而这些平凡的人们自有他们自己的判断标准。在那些花子中间,肯定有很多人并没有受过梅英师徒的救助,可是却为了帮助他们而不惜与官府反目,无疑是因为认定了他们是好人。
想着这些,孙傲尘的心里一阵的感慨,心想是啊,老百姓的要求是多么的简单啊,只要你是真心的对他们好,那么就算是他们并没有真正的获益,他们也会诚心诚意的对你,甚至会像那些花子一样不顾身家性命的帮助你。
似乎无论那个时代的老百姓都是如此。
于是,孙傲尘的心中又是一阵的冲动,更加打定了主意要和朝廷作对,也下决心不能让“解民于倒悬”成为一句空话。
想着刚才与那些花子并肩和官兵恶人厮杀的情景,他感到踌躇满志,心中充满了信心,恨不得马上就把大事做成。那就是力量啊,百姓是载舟之水,只要能够掀起波澜,无论是多么庞大的舟舰都可以毫不费力的颠覆吞没,让自称代天牧民的驾舟者尸骨无存。历史上有那么多发动百姓取得胜利的例子,别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他孙傲尘为什么就不能?
那一刻,孙傲尘忽然觉得老天并不是在拿他胡开玩笑,而是给了他一个绝好的机会。于是他的心潮变得更加的澎湃,恨不得立即便与天下所有的黎民携手,勉力把鞑子的朝廷推翻,然后共建一个人人可以安居乐业,到处歌舞升平的崭新天下。
过了良久,孙傲尘的心情才慢慢的平静下来,也渐渐的恢复了理智,知道要成大事并非是一朝一夕之功,他们的前途依然十分的渺茫,还有太多的无知,也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就在这时,孙傲尘却听见一直也在沉默的二虎闷闷的说道:“大哥,我还真的有点想念梅英姑娘了,不过你可别误会,我是真心希望她能做我的大嫂的。”
孙傲尘听了这话,不禁一愣,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觉得有点哭笑不得,心想这个憨二弟啊。他转头向二虎看看,发现他也正凝望着自己,平时老是那么平静的眸子里蒙着一层浓浓的忧郁,又对他说道:“大哥,你说梅英姑娘和她的师傅不会有事吧?那些恶人可真可恶,竟然说她是妖人。官府偏偏还听信他们,连像她那样的好人也要捉拿,简直就是颠倒是非。”
说完,二虎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又加了一句:“混淆黑白。”
孙傲尘看着二虎那一脸愤懑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怜惜。他没有和二虎一起痛斥官府和那些恶人,他知道这无须多说。这个二弟虽然比他还要小着几岁,可是已经经历了很多的苦难,他虽然有些不善表达,可是却极有主见。更与他情投意合,做起事来有一种难得的默契,好多次他们都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此时他们心中所想的事情虽然有些不同,但是殊途同归,他们最终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一点他们两个人的心里都明白。
因此,孙傲尘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二虎的肩膀,算是安抚,然后轻声的说道:“二弟,别想那么多了,梅英姑娘一定会没事的。咱们回客店吧,明天就回家了。”
二虎沉沉的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于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个人一起向顺德居走去。
来到店前,孙傲尘才待叩门,门却已经开了,那个曾帮他们料理了马匹的伙计提着个灯笼迎了出来,仍然是那么的健谈,满面笑容的说道:“二位老客真好兴致,游玩到这个时候。”
接着他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又接着说道:“二位放心,再晚我也在这儿候着,来了咱们顺德居就是缘分,得让客人满意不是。”
孙傲尘一见他的这副样子就想笑,当下便微笑着冲他点点头,说道:“麻烦你了。”
那伙计一摆手,说道:“不麻烦,不麻烦。老客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再怎么着也是应当应份。现在时辰也晚了,二位老客这就回房歇息吧,明天早早的上路,好回家准备过大年呀。”
他一面这么唠唠叨叨的说着,一面提着灯笼在前面引着孙傲尘和二虎向他们的客房走去。
才走了几步,就听一个颇为清朗响亮的声音说道:“二位回来了?”
孙傲尘循声一望,发现有一个人正站在外院客房的滴水檐下冲他们点头微笑。接着月色一打量,此人五十不到的年纪,中等个子,身穿一袭湖蓝绸棉袍,头戴一顶黑毡瓜皮帽子,尽管额头大部分被帽子遮住,可仍然看得出来剃得十分的干净。微微有些胖的圆脸上一对弯弯的眉毛,眼角微微下吊,两撇八字胡子修理得整整齐齐,连带那满面的笑容,让人感觉一股子温文尔雅的和气。只那一双点漆般时时有精光闪动的眼睛和虽不咄咄逼人,却十分响亮的说话声音让人觉得他不是一般的开店商人。
孙傲车正打量间,那伙计已经接过话头,招呼那人道:“呦,东家您也没歇息呢,有我在您还不放心吗?咱们什么时候怠慢过客人呢?老规矩了,不管什么时候,绝没有让客人叫门的理。”
孙傲尘这才知道原来那人便是这顺德居的老板,他觉得有些奇怪,看这老板的样子,年纪似乎也不是很大,这家店怎么会这么老呢?难道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但是那伙计曾经说过他们老板也是个流人,这也不对呀。
他正想着,那伙计又冲他唠叨开了:“二位您看,我们东家亲自在这儿候着呢,咱们老店就是这样。。。。。。”
没等他说完,那老板便打断他说道:“你这张嘴呀,就没个歇着的时候,别唠叨了,都什么时候了,快带客人回房歇息吧。”
那伙计答应一声,真的不再唠叨,伸手一让孙傲尘和二虎,说道:“二位老客请。”
孙傲尘和二虎都对那老板点点头,便跟着伙计向着他们的客房走去,进了里面的院子以后,孙傲尘对那伙计说道:“行了,伙计大哥,这大好的月亮,什么都瞧得清清楚楚,我们自己回房就行,不必劳烦你了,去忙吧。”
那伙计忙了一天,也甚是疲乏,一听孙傲尘这话,便打了个哈欠,说道:“如此,老客就自便吧。哎呀,这一天下来,还真够累的,我再去检查检查火烛,也就睡了,明儿还得起大早呢。”
孙傲尘点点头,说道:“是啊,你也真够辛苦的。”
那伙计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客人对他说如此体恤的话,诧异之下,打了一半的另一个哈欠竟然停住了,他反复的看了看孙傲尘,发现他只是微微的笑着看着自己,眼神里透着让他心动的真诚,就连二虎的眼神也显得十分的亲切,便自失的一笑,用低沉了些的声音说道:“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咱是个侍候人的下贱人呢。”
孙傲尘看着他那怅然若失的萧索样子,心中一冲动,张嘴就想说“人人应该平等”和“各个行业分工不同,不应该有高低贵贱之分”之类的话,还好话到嘴边,他及时的刹住了车,心中却一阵的紧张后怕,这些理念,在他自己的那个时代可谓是天经地义,可如果他在这个地方说出来的话,不但不能煽动所谓的阶级仇恨,别人还非得把他当成疯子不可。
那伙计惆怅了一阵儿之后,又恢复了常态,仍然是一副精明殷勤的样子,又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嗨,你瞧我这是怎么了,跟个娘们似的。”
然后他对孙傲尘和二虎眨眨眼睛,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说道:“今天晚上街上真好热闹,您二位是这个样的。”
说着,他便对孙傲尘和二虎竖起了大拇哥。
孙傲尘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一动,觉得他是暗有所指,便问道:“怎么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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