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知问一走进神殿就听见一道玉器砸地的声音。往脚下一看,果不其然就见昂贵的西域燕尾白玉杯五马分尸地躺在地上,煞是可怜。
“哟,这是谁惹了我们尊贵的神尊殿下,这气撒得可真大呀!”知问阴阳怪调地笑道,“啧啧,这可是当年你老爹最爱的酒杯啊,就这么给没了。唉,要是薄翼还活着非宰了你这个败家子不可!”
陌桑醉眼朦胧地看了眼知问,也懒得理这个二叔,顺势又拿起手边的燕尾白玉杯喝起酒来。
见陌桑不理自己,这个北仪上神也不恼,笑嘻嘻地跑到陌桑身边坐下,一脸装作好奇地怪道:“听说你在落家小子那里吃了个鳖回来,怎么样,好吃不?”
一听到知问提起落情幽,陌桑心里的那股火就又冒了上来,重重地哼了一声后又继续喝闷酒。
“呵,你也只有遇到小情幽的事才会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知问笑道。
“哼,他以为他是谁,处处与我为难,要不是看在雪瑶的份上,早把他抓起来关进天府绝狱了!”
听陌桑说着如此孩子气的话,知问不禁好笑起来。自从八年前的那场神魔大战之后,陌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表面还是以前的温文俊雅,但心却冷得像块冰。没事就一个人喝闷酒,活得行尸走肉。他不知道陌桑,绝炎以及落情幽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是知道自那件事以后,落情幽远走极北,而他终日与酒做伴。
“不管怎样,情幽那孩子毕竟同你一块儿长大,还是你妹夫,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这回不行?”知问拿起茶几上的燕尾白玉杯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喝过后还一拍大腿赞道:“好酒,好杯!这燕尾白玉杯天下间就只有三个,羊脂白玉为质地,形如燕尾,真是价值连城。你小子随手一扔一个就没了,如今也只剩下两个了,不如就赠与我,也省得哪天你一个生气其他两个也没了,怎样?”
知问一副厚脸皮地对陌桑道,想他堂堂北仪上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在这里跟自己的亲侄子讨酒杯,这传出去估计得是神界的一大笑话。
陌桑心里烦躁,也懒得再理知问,道了一句“喜欢就拿去”便拂袖离开。
神殿后面便是陌桑的寝宫,而去寝宫之前就必须得经过一条长长的九折回廊。
陌桑慢悠悠地停停走走,夜风吹起他的长发,他还记得,就在廊外的那座假山上,他抚琴,落情幽吹笛,一曲《相思》两人合作的天衣无缝。那时的自己总喜欢偷看落情幽的侧脸,完美的无懈可击。每当自己表扬他吹得好时,他总是红着脸低着头,但满脸都是快乐的痕迹。他还记得,就是在那个飘雨亭里,落情幽说,希望有一天能和自己一起去看极北的极光。也同是在那个亭子里,他对落情幽说,自己喜欢上了绝炎,而对方只是淡淡一笑,说了一句恭喜,自此后再也没有了天衣无缝的琴笛合奏,而那个总是跟在身后的人也不在了。他不知道他对绝炎到底是爱还是一种渴望的征服。那个飞扬跋扈的男人,那个俊逸非凡的王者,都让一直高高在上的自己产生了一种想要挑战的心理。明知道他是有妇之夫,明知道他即将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还是义无反顾地与他纠缠。可是却也是因为落情幽,若不是他设计揭发他们的恋情,让绝炎的妻子伤心地难产而死,最终导致绝炎魔性大发,灭人族,毁妖族,杀三大上神,或许终有一天,自己会反省过来,自己爱的并不是绝炎而是情幽,或许一切悲剧都可以阻止。
但是,时间不可倒回,该发生的始终要发生。陌桑微微叹了口气,天意弄人,连身为神尊的自己都无法逃脱。想到今天落情幽说的那句“一命换一命”,为什么他会突然说到这句?他罪不至死,自己也答应不杀绝漠,为何要一命换一命呢?
大脑被冷风吹得清晰起来,想到落情幽的一系列不正常举动,再加上自己心里突生的一种莫名的心悸,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会的,不会的,陌桑摇着头,他不会想不开的,他还有雪瑶和城儿,他如何放得下他们?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明明恨他,可为什么一见他就有种想要把他抱进怀里的冲动呢?疯了么?他已是雪瑶的丈夫,是自己一手撮合的他们,不能再做伤害雪瑶的事了。
陌桑一身清冷地坐在廊中的长凳上,月光透过漏窗洒在他长如墨玉的发上。
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
这冷冷的夜我独自熬过了多少个啊?那花前月下的吟诗作对是多久前的事了呢?还像很近,却又觉得好远啊!
此刻,就在陌桑的头顶上空,一颗泛着蓝色的星体渐渐暗淡了下来,而就在其附近竟有一个红色的新星开始冒了出来。虽然其的光芒还很微弱,但它却毫不客气地占据着蓝色星体原本的轨道。
那颗?是天狼星么?陌桑喃喃道。
天狼星现,天下必然将有一场大浩劫。不过,陌桑又定睛一看,就在狼星的东南方向,竟也出现了弧矢!
古人云:弧矢九星,居天狼之东南,八星如弓弧,外一星如矢,故称弧矢。
要是那颗天狼代表的是绝漠的话,那么制约他的矢星又将是谁呢?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要是举起弧矢(星)的那个依旧是我,我,还下得了手吗?”低眼看着一双白皙如玉,骨骼分明的手,它们究竟染过多少血了,死在它们手上的亡魂是否以安息?而它们,还会继续嗜血么?
“人生若只如初见。情幽,要是我们还能如当初那般,你吹笛,我抚琴,不管天长,无谓地久,一起等待那道神迹的出现,该有多好啊!”
泪,不知不觉划过尖削的脸颊,神,原来也可以流泪的。神的眼泪原来也是金色的,虽然璀璨而光滑,但却带着凄美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