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美不美？”血乌捕捉到了方云出表情的异样，她的嘴边浮现出一种鄙夷的笑容。
方云出还处在被电击后的沉默中。
秀眉如罥烟，美目如秋水，琼鼻娇小，口似丹朱。
血乌的容貌实在太美，那白皙的肌肤和淡然出尘的气质让方云出想起了华夏文学中一个被千万男子所倾慕的女孩子——林黛玉。
“你，究竟想问什么？”
血乌如柳叶一样修长的眉毛微微蹙起，声音一沉，言语间充满了一种诗意的嗔脑。
方云出干咳两声，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们都已经不能再说人话，而你却可以？”
血乌手中的弓垂下。
她的情绪也很快低落下来，几乎能把每一个人的心都融化成软软的春水：“她们本来就是人，又怎会不能说人话？”
“她们能说？”方云出更加不解。
血乌道：“她们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为什么？”
“因为她们现在都已经投靠了地狱。”
方云出的心下也是一阵黯然。
那些无疑都是些对未来充满了向往的少女，然而，她们的生命却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她们不能再用从前的容貌来面对自己朋友和长辈，她们今后也许只能生活在地狱的阴森恐怖中。
她们，甚至还要被逼迫着去残杀从前的战友。
这让她们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吐出那些只有正常人才能够有资格拥有的欢声笑语？
她们只能把自己伪装起来，使自己看起来完完全全像是一个从地狱之火中爬出来的恶魔。
“我懂了。”
方云出在叹息。
“现在你已经什么都明白，那么可不可以乖乖地死在这里？”
血乌的两靥浮起两抹憔悴的红晕，就算是女人见了也会从心底升起一种被撕扯、被穿刺一般的疼。
“死在你这样的美人裙下，其实也很不错，最起码死后也算得上是一个风流鬼，传扬出去也要比那些死在僵尸口中的冒险者们要好听得多。”
方云出很洒脱地把霜之哀伤随手一扔，剑滚了两滚，灰头土脸地躺在构筑成坟墓的泥土之上。
他的肩膀耸了耸，把两只手举过头顶。
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已经放弃了好容易才在血鹰之变中保存下来的生命。
他的心是不是早就被这些把大陵寝围得水泄不通的僵尸骷髅给堵死，是不是早就放弃了生还的希望？
“你很明智，我会给你一个全尸。”
血乌的修长的手指撩了撩青丝，圆润而莹洁的下巴在充斥着腐肉味的风中扬了扬。
“好，在这被地狱占据的世界中，能留下一个全尸不被恶魔和这些活死人吃掉，就已然是万幸，我到下辈子也会感激你此刻的恩德，我方云出说到做到。”
方云出仰头向天，眼中晶晶亮亮的，同时却也有些浑浊。
那些打转的水滴，应该是泪水。
血乌淡淡道：“放心，我不单会给你一个全尸，若是上面允许，我或许还会给你一个地狱中的身份。”
方云出对这个“地狱中的身份”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的眼睛闭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两只手举得更高。
他居然真的就完全放弃了抵抗。
血乌两片樱桃般的嘴唇抿起来，黑暗部族头领的威势开始暴涨。
弓已搭起，箭在弦上。
这一箭的气势被血乌那黑暗部族头领的气概烘托到了顶峰，这一箭若是射出，必定比天上的流星还要华丽、灿烂！
这一箭，也即将决定方云出的生死！
方云出毫无动静，宛如入定的老僧，他的心似乎已经凋零。
一个人的心若是死了，那么即便有天大的生还机会摆在眼前，他也一样不会抓住。
有时候，心灵能够决定一切。
方云出现在还能不能眼疾手快地抓住机会来逃生？
眼前，刚好就有那么一个机会。
当然，若是旁人站在这里，这个机会是完全无效的。
这个看似是机会的空隙，也只有方云出才能运用和把握。
霜之哀伤刚刚被方云出很随便地抛下来，距离血乌并不是很远。
血乌此刻全神贯注地把精魄都投入到这伟大的一箭中，根本就不对那快要锈成了疙瘩的破铜烂铁看上一眼。
她这一生中见过的好剑，比脚下这把简直要好上十万八千倍。
她只关心方云出在这一箭下是否会死，彻彻底底地死！
可是方云出的眼睛就在这一箭威势即将完全定型的时候睁开了，眼角微微聚起几条皱纹，炯炯有神的目光带着一种轻松而惬意的微笑。
血乌心神一凛，周身打了一个激灵。
方云出的样子，不像是一个将要赴死的人，反而像是一个正在伺机猎杀目标的捕食者！
他莫非还有底牌？
血乌的紧紧拉着弓弦的素手犹豫了。
这一犹豫，就稍稍晚了半秒钟的时间。
就在这半秒钟的时间里，死蛇一样瘫倒在墓地上的霜之哀伤陡然立起，剧烈地旋转起来，两三个巨大的火弹被它从一个陌生的空间中召唤出来，呼啸着向血乌冲去！
那不要钱一样喷涌而出的火光把血乌的眼睛刺得快要睁不开！
血乌一咬银牙，蓄势了许久的火焰箭终于放出，箭尾打着响尾蛇一样的尖鸣，将漫天腾起的火光绞得粉碎！
火弹和火焰箭相撞而放射出的冲击波将周围虎视眈眈的不死族成员们都迫得不得不退开好几米的距离，那包围着方云出的圈子立刻变大了许多。
血乌轻轻扭了扭腰肢，轻盈地躲过那零零碎碎散射出来的火星，正待要再拈起箭来狙杀方云出的时候，但觉纤腰一紧，一只温热的大手已经搭了上来。
血乌的手腕猛地吃痛，弓已落地！
那只极不老实的手很是有力地紧紧箍住她雪白而冰凉的手腕，另一只手臂却被一个强而有力的臂膀锁在了她的胸前。
她的脖子上的肌肤也忽然间一阵颤抖，一个相当锋利的利器被拿捏得很准确地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认得出，这把剑就是刚刚被方云出扔掉了的那把所谓的“破铜烂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