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人不满地看了中年人一眼,生怕少年改变主意,口里连连劝道。“小兄弟,大丈夫一诺千金,你先前答应了那姑娘的,可别失信于她。”
中年人狠狠剐了老人一眼,又掏出了一锭银子,说道:“九十,小伙子,那姑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看大雪天的,很多当铺可都关门了的。要是等的太久了,你岂不是回不来家?”
少年眼里犹豫之色愈加浓厚,站起身拿着布包走到门口,探出头去张望了几眼。
“一百,小哥,我看你还是别等了,反正你们又不认识,她也没处找你不是!”中年人抓着银子,追到了少年身后,又拿出一锭银子在手上把玩着。
少年狠了狠心,似乎下定了决心!他愧疚地看了那老人一眼,吞吞吐吐地说道:“大叔,那这样:一百两……我卖!。可你有了这宝贝,那人参也用不上了,你匀给我,我去送给那姑娘。”
“呵呵,小伙子看起来老实,倒还蛮会做生意的嘛!好,我就跟你换了!”中年人生怕别人再过来阻拦,飞快的拿出银子和人参递给少年,抢了布包就走。
少年怔了怔,似乎没想到真能卖那么多钱,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把身上的东西往怀里藏了藏,双手拢了拢身上的粗布袄,抬脚出门而去。
灰衣老人叹息了一声:“世风日下啊!”摇摇头也步出了药铺。空中稀稀拉拉又开始下起鹅毛来了,老人裹了裹灰袍,七拐八弯的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巷子口,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两个裹得厚实的人影正在巷里嬉笑,地上积雪上被踩出稀稀拉拉一片脚印。听着口哨声,两人转头围了出来,豁然就是刚才惠民药铺中的那对少女少年。
那老人走进巷口,呵呵一笑,一把扯掉下巴上的胡须。双手在地上胡乱抓了几把白雪,在脸上抹了抹,揉出一团肉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居然是个神情俊朗的的青春少年!
这少年接着抖动了几下身子,挺了挺腰杆,哪里还有半点老态龙钟的感觉!这少年身材削瘦,刚刚抖地几下,似乎很是生气勃勃的感觉,转眼却跨下身来,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嬉皮笑脸朝里面那对少年少女招了招手,说道:“走吧!下大雪来了!”
“哥,你能不能别这副样子,看你,刚刚那老头打扮还看着精神些!不过,哥!还真解气……那老东西就不是什么好人!我都掉了那么多眼泪,还不肯把药让给我,还敢截我的何首乌!活该讹死他!咯咯……”少女埋怨了几句,想起何首乌来,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她咯咯笑了一阵,又道:“哥,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原来哥你这么阴险狡猾的。这个法子简直是天衣无缝嘛!那老东西现在肯定把那树根当宝一样,藏在家里都不舍得用呢!哈哈……”
“是啊,刺头哥,你最近好像突然开窍了,话也比以前多多了,还尽说些我们听不懂的东西!”憨厚少年在一旁接口道。
“甜甜,什么阴险狡猾的,有这么说你哥的么?我这叫足智多谋,运筹千里,平时叫你多读点书认点字也不听,娘白给了你那个聪明的脑瓜子!”清秀少年摇了摇头笑骂道,这种把戏骗骗这些人自然是绰绰有余。要是放在三个多月前,他绝对想不到他会用这样的小伎俩来混饭吃。
三个月前,他还在2010年呢,是个大学毕业两年,却在家乡的县城摆着地摊混饭吃的愤青!没错,他是个地道穿越男,此刻他的大名叫楚辞,是大唐长安太康书院的一名寒门学子。那少女就是他的亲妹妹楚甜,憨厚少年是他们的玩伴,大名叫薛四喜,楚氏兄妹都管他叫小四。
小城市也要卫生、要整洁、要文明,地摊一族成了严打的对象,提着一包山寨手机和一个小板凳的楚辞被迫不停地转换战场。三个月前在一次战略转移途中,被追的太紧,嘭的一声,横里窜出来的一辆喜庆的婚车把他撞飞了。这一飞,就飞到这大唐朝来了!
当然,飞走的是他的灵魂,眼看着身体被撞飞好几米,他自己却径直朝空中飞去,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他还在无声地咒骂着:嘛的,宝马了不起啊!等老子有钱了,开悍马来撞你丫!
好吧,总之他是飞到这里,接过了另外一个身体的控制权,于是,楚辞还是楚辞,只是除了名字,什么都换了。有时偶尔想想,他也不太确定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也许是个梦,当他一觉醒来也许就回到了2010年;也或许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所谓的前世只是他做的一个梦而已。
嗯,其实这大唐朝很不错:没有垃圾,没有污染,村边的溪水打上来就能喝;无需买车,无需买房,路边盖个草堂那就是你的;更重要的是,不用陪人逛街,不用陪尽笑脸,找个媒人签份婚书就可以迎娶老婆过门,还不限个数!所以,三个月来,楚辞就把前世的种种抛在脑后了,顺便也抛掉了那个悍马撞宝马的怨念。
楚辞回头看着眼活灵活气的楚甜和呆头呆脑的小四走到前面,脚下倒退着走路,问道:“甜甜,你又去小四家么?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回家啊?”
楚甜右腿往地上一蹭,踢起一片雪花,那雪轻飘飘的不着力,还没到楚辞身前就落了地,她不满地应道:“哥,你又来了,回去干什么?我要回去准被娘关在屋里,还不把我闷成鱼干,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娘天天看着我,都看了十好几年了,少看几个月的要什么紧。”
楚辞轻笑一声,也不再劝她。楚甜是个胆大包天又精灵古怪的叛逆丫头!三个月前,楚母给她说了个婆家,于是,楚家就上演了一出,让初到唐朝的楚辞目瞪口呆的逃婚记!
那时楚辞刚刚“飞”来,自己四脚朝天,仰面倒在地上,头上还隐隐作痛,似乎咯着了一颗石子。眼前一把梯子埂在土墙上,一个穿着大红古装衣裳的少女,刚刚顺着木梯爬到了墙头,笑嘻嘻地朝自己做了个鬼脸,从墙头跳了出去。正在猜测是哪个剧组在拍古装戏呢,一个披着几缕银发的古装老妇人拿着一把笤帚颤巍巍地冲了出来,冲着墙外喊了几句,匆匆回屋,拿钥匙去开大门!
楚辞跟着出门去看戏,才算是吓住了,古色古香的村庄,行人多是面黄肌瘦,衣着褴褛,再看自己,一身古装学子服,这哪里像是戏?那老妇追了一会,终究没少女体健,垂头丧气地回来,却看到了痴痴呆呆的儿子。
几天后,楚辞总算是正常了,于是他就奉母命找到了逃到小四家的楚甜。楚甜本以为哥哥是来抓她的,哪成想,这个被她称作“太康书呆”的哥哥,只是拿出几身衣服,一口一个什么女性要自由,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云云。倒把刚刚逃出生天的楚甜吓了一跳,因为她记忆中的哥哥可是很看重五纲伦常的了,不帮娘亲把她绑上花轿,却帮自己说话?
这婚一逃就是三个月,楚辞前世看多了叛逆少年,倒也不怎么管她,只是有事没事总要劝劝她。楚甜早已经摸透了楚辞的想法,才不把他的劝说当回事,随口应了几句就嬉笑着跟着小四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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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似要停了,偶尔落下几片细细的鹅毛,楚辞踩着脚下的积雪,听着富有节奏感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是享受!三个月下来,家里有个慈蔼可亲的母亲,还有个精灵乖巧的妹子,这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所以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唯一不满的是,穿越者必有的烦恼也没少来烦他。刚开始为了不引人怀疑,楚辞就跟那书呆一样去学院上学。憋了几天不想去了,却怎么也硬不起心肠开这个口,可怜天下父母心,哪里的父母不望子成龙?没法子,楚辞只好乖乖的继续去装他的太康书呆。
这事倒也罢了,每天报完到,瞅着机会溜出来就是,那老眼昏花的老夫子也拿他没辙,前世就没少干这种事,都成习惯了。真正让他最头疼的是那书呆楚辞竟然还有……还有一个相好的!
当然,凭白捡个女朋友的,任谁都应该高兴才是,可关键的是对方竟然是个……
楚家住在长安城东七八里地的栏江镇,每天都要早早起床往城里赶。话说某天凌晨,楚辞哼着小曲去学院,一路欣赏着周围的田园风光。正哼到“你是我的爱人,你是我的花”,迎面就见到一个穿着蓝布花格棉袄的小姑娘蹲在路边田野里,一张小脸笑得跟朵花似的,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楚辞心里一慌,以为自己哪里露出马脚让她发现了什么。哪知道那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趋上前来,抬着笑脸说道:“辞哥哥,你又在吟诗吗?”
楚辞不认识她,只好心虚地随口应道:“哦,是啊,是啊。”于是,那小姑娘双眼冒着星星,一脸娇羞的样子,说了两句让他为之提心吊胆到如今的话。
“辞哥哥,我就知道这是你特意吟给我听的!你对我真好,嗯,这首诗比上次那首好听多了!下面呢?”说完含情脉脉地微闭双眼,脑袋往楚辞身上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