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一触即发,楚辞虽然有些鄙夷这些禁军的操练,可面对的总归是上千个刀枪在手的大汉,他手心里捏着汗,观察着他们的动静,随时准备跑路。
良久,就跟两军面前有道无形的墙挡住了他们一样,这些禁军迟迟没有往前冲过来。隔得最近的几排禁军带着几分解脱和庆幸的神情渐渐松懈下来。隐约还可听见圈外有一阵没一阵的马蹄声时时响起,楚辞不知道这些禁军在耍什么名堂,转头看了看徐震。
一而鼓、二而衰、三而竭,战争打的就是一股气势,对方不趁他们士气正旺的时候冲杀上来,反而是渐渐停息了下来,徐震一时也摸不清对方的意图。只是禁军不动,那阵势就不会散乱,徐震人少,倒不好先行动手,只能静观其变!反正时间耗下去只会对徐震更有利,这里是官道,只要有人从旁边经过,鱼忠庆就会多几分顾忌!
圈外马蹄声再次响过,几声大喝接连响起,只见禁军呼啦啦闪开一条通道,几个骑士策马跃上前来,遥遥看了徐震这边一眼,当头那人回头怒喝道:“胡说八道!他们是叛军?我看你们倒像是叛军!”
楚辞已经看清了,当先那人正是颖王爷。身后颜文钰受了一天一夜的苦累,见到颖王爷后,就如小孩子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找家人哭诉,撒腿就向他跑去:“颖叔叔!颖叔叔!……”
徐震不认识颖王爷,生怕对方有什么诡计,闪将出来拦住了她,沉声道:“小心是计!”
“徐大哥,放心!那是我们的人到了!当头那人就是颖王爷!”楚辞跟上前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徐震微微一怔,随即恍然,不再阻拦,颜文钰狂奔了过去,扑到已经跳下马来的颖王爷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哭诉起来!
颖王爷昨天指挥失误,几个后辈都让敌人掳了去,他急得彻夜未眠,安排人出城搜索之后,他就一直通化门(长安城东面北来第一门)的塔楼里等消息。
整整一夜没有好消息传回,挨到凌晨,终于手下来报,说城外禁军已经围住了叛党,正要缉拿!颖王爷知道狄问心等人是被张公公拿去的,听说有了叛党的消息,急匆匆就带着人过来助阵了。颖王爷久历沙场,只是远远一看,就知道事情与自己想的不太一样,这些禁军围着的那些军士明显也是唐军的打扮。颖王爷一起疑心,立马阻止了禁军的进攻,闯开一条道到了两军阵前,要查个究竟。苏永兴不敢阻拦,只得一面派人通知鱼忠庆,一面老老实实地跟在颖王后面听他吩咐。
这些禁军是半夜出城的,颖王爷以为他们是帮忙捉拿叛党的,也就没有刁难他们,直接就让他们出城了。眼看这些所谓的禁军居然把狄问心等人当叛军围了起来,这让颖王爷不得不怀疑起他们的动机来!
鱼忠庆接到苏永兴的报告,匆匆就打马过来了,他只盼颖王爷还没见到里面的狄问心三人,故而他人还未到,就大呼起来:“王爷,王爷!前面危险,快退回阵中,千万不要相信他们……”
要是来的是别的王公大臣,鱼忠庆还真敢当着他们的面把徐震等人收拾了!可这颖王爷却是个例外!
颖王李璬,初名澐,是玄宗的第十三个儿子。天宝十五年(公元755年),安禄山造反,次年,马嵬兵变,玄宗入蜀避难。颖王任蜀郡大都督、剑南节度大使,先行入蜀,把蜀中打理的井井有条,深得玄宗欢心。肃宗登基,又是颖王奉玄宗诏令到彭原宣慰肃宗,肃宗这个皇帝才算是当的名正言顺!正因为如此,又加上颖王跟肃宗自**好,所以他才深得肃宗宠信。
颖王爷生性俭率,做过一方大员,粗莽中又带着精明。他游戏人间,好管闲事,俨然是朝廷一个超然的存在,朝中大臣无不敬畏,没几个人敢正面得罪他的。
鱼忠庆不敢跟他来硬的,只好栽赃到底了。他奔到近前,跳下马来,揖了一礼:“王爷,那边都是叛军潜伏到京都的精锐!万一他们暴起伤了王爷,小人可担待不起啊!王爷还是退到阵中,等小人把他们擒获了,王爷再行审问如何?”
颖王爷脸上胡渣戳戳,又是一夜没睡,没有洗涮就匆匆赶来,看起来真跟个乡下老农一样,他嘿嘿一笑,那张农夫脸往前一凑,都快凑到鱼忠庆的鼻子上了:“小子,我看你才是叛军的探子吧?昨天老夫可看的真真的,你跟那叛贼头目是一伙的!”
鱼忠庆吓了一跳,竹林中他一看情况不对,就偷偷蒙上了脸,半夜出城又是汪海去喊城门的,没想到还是被这粗鄙的王爷认了出来。鱼忠庆强作镇定:“王爷,小人昨天是深入虎穴,探听乱党虚实,不是什么叛军探子。小人已经打探的很明白了,里面的确是有叛军探子!刚刚小人已经把他们围了起来,正要擒捕,这些军士居然暴动,护起那些叛军探子来,还让那敌探头目跑了!所以……”
“哼,你说她是逆党?他们是叛军?”
鱼忠庆过来的时候,颜文钰离开了颖王的怀里,站在一边,鱼忠庆不认识她,一直以为她也是张公公一伙的,那能拆穿自己的狄问心又没过来,所以他也不怕谎话被拆穿,斩钉截铁地说道:“正是,王爷,这个女子一直跟叛贼头目一起!而那些人又一直维护他们,不是叛军是什么?”
颖王爷好似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你说她是叛贼?哈哈……你可知道她是谁?洛阳城下怒骂叛贼,被贼活剐仍然不改颜色,皇上御笔追封太子少保的颜杲卿颜少保,你知道吧?她就是颜少保颜大人的亲孙女,刑部尚书颜真卿颜大人的侄孙女,你说她是叛贼?”
鱼忠庆没想到颜文钰的来历也不比狄问心小,心里抹了把虚汗,犹自强辩:“就算她是颜公的孙女,不是叛贼一党,可是颜小姐年纪轻轻,不历世事,或被逆党蒙骗也未可知。怎么可以因颜小姐一人之辞,就放过这些叛党,王爷且请稍后,待小人把他们擒拿下来,再听候王爷发落!”
颖王爷怒道:“好小子,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你说他们是叛贼!他们就是叛贼了?他们是乱党,你又有什么人?哼,心怀不轨,污蔑忠良不说,单只你无权无职,私自调遣禁军,本王就可将你立马大杀了!来人呐,把这小子给我抓起来!”
两个家将呼喝着上前作势去拿鱼忠庆,周围的禁军军士面面相觑,不敢乱动。如果是鱼大公子在这里,就算是颖王爷亲自下的令,这些军士也敢上前救人,可鱼忠庆不过是个侄少爷而已,他们自然不会为了他而得罪了颖王爷!
“王爷!小的不过是跟在汪将军身边出谋划策而已,哪里谈得上私自调遣禁军?汪将军的行动可是经过鱼大将军批准的,王爷若不信,把汪将军叫来一问便知!”鱼忠庆大声辩驳,却不敢乱动,任那两人把自己押了起来。
鱼忠庆心口隐隐作痛,要是伯父收的是自己,而不是家中那个没用的鱼大公子的话,他颖王又算的了什么?就算如此,自己也已经择的一干二净了,看你颖王爷能拿自己怎么样?
鱼忠庆耍泼,颖王爷不怒发笑::“这逆贼好是凶顽,把他押回王府好好审查,本王倒要瞧瞧他能硬到什么时候?”
鱼忠庆这才想起京中有关这莽王爷的传闻,眼前一黑:有理有个屁用,就算被他屈打死了,他一个王爷,一句误会不合失手,谁敢拿他怎么样?自己还真是呆傻,平日里自己用这套收拾了多少人,这会这么就参不透呢?刚才只要不跟他照面,让汪海冲过去把徐震他们都收拾了,量他一个闲散王爷也拿自己没辙!
鱼忠庆正要服软,伴着一阵马蹄声响,一个平日听来让他颇为敬畏,此刻却有如天籁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