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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变脸大师张道庸

楚辞见惯了市井小民的争斗,却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国家上层的政治斗争,听得狄大人徐徐而道,才算整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李辅国一个宦官,能做到权倾朝野,一开始是因为他帮肃宗登基有功,仗着有肃宗的宠信,虽然横行朝野倒还知道收敛。可几年的经营下来,李辅国已经有了自己的一批追随者了,他权掌京中禁军,兵权在握,渐渐嚣张跋扈起来,朝中大臣虽有不满,却也奈何不了他。

李辅国当年在宫中做了几十年小厮,对玄宗很是不满,强行迁玄宗入西内,勒令陈玄礼退隐,将高力士流放到边远地区,强迫玉真公主出居道观。玄宗孤灯苦雨,形影相吊,无人敢去看望,连肃宗也忌惮李辅国,不敢去探视。朝中以刑部尚书颜真卿为首的几位大臣看不过眼,屡屡向肃宗请求改善玄宗的处境,颜真卿更是屡次不顾李辅国的反对,率领百官向玄宗问好,这让李辅国很是不满。

李辅国权利愈盛,不再满足于宦官的身份,几次三番指使手下向肃宗奏请升他为兵部尚书。被颜真卿跟颖王爷等一派正直大臣阻扰,言兵部掌一国之兵,怎么能让一个宦官担当。这样一来,颜真卿等人无疑已经成了他李辅国的必欲处之而后快的头号政敌。

直到李辅国知道了颜真卿颖王爷背着他处理铜钱一案,就已经下定决心除去这几个眼中钉肉中刺了。颜真卿颖王爷等人顾忌李辅国,这才想要速战速决,一举拿下了铜钱案,让李辅国也无处刁难。而鱼忠庆的案子比起朝中大佬之间的争斗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所以就丢给了狄问心去办。在他们看来,狄问心办事一向稳重,就算查不出什么来也没什么损失。哪知道狄问心受了楚辞的蛊惑,居然出了釜底抽薪这么一招。李辅国正愁没处下嘴呢,鱼忠庆跑来向他请求掩护那两船铜钱转移,他就一眼看穿了对方的计谋。

鱼忠庆只是条小鱼,铜钱一案正在审理当中,还没结案,刑部也没正式上报朝廷,他哪里知道铜钱案牵扯之大,刑部盘查之严,史思明亏了大批金银,哪里还敢再派人来。他不知道,李辅国却是看到一清二楚,所以他一听鱼忠庆的汇报就知道其中端倪了,这才设计拿下狄问心。

有了狄问心在手,李辅国可说是掌握了铜钱案的主动权,利用这个案子深挖几下就有了扳倒颜真卿等人的机会。如果狄问心的行事方案都在刑部大理寺备了案,倒也还能脱困而出,可狄问心毕竟年轻,从小耳濡目染之下破案在行,这甚少接触这些政治斗争,一个不小心就成了李辅国手中一枚棋子。

狄大人急的的满眼通红,除了这个,他还有层顾虑没有说出来。肃宗病重,不见外臣,除了那次邙山兵败在朝会上露了一次面就再也不上朝了。这朝堂大事不达圣听,都是李辅国一人说了就算。若是没证据证明女儿的清白,又死不认罪,按照惯例,总是得用刑,这一上刑,女儿吃苦不说,最怕的还是泄露了她的女儿身份。到时候不用他李辅国耍什么阴谋,一条欺君大罪就能要了狄府上下的命,再参刑部一个识人不明,还不是任李辅国宰割!

狄府一向刚直,于政斗却不在行。楚辞却不然,虽然没接触过政治斗争,思路却很是清晰。他早已经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李辅国敢于抓捕狄问心,无非是说她通敌有罪,只要狄府能证明她的行为是经过刑部认可的卧底行为,就可以还她清白。鱼忠庆没有卧底身份却可以堂而皇之的成了朝廷暗探,凭的不就是那张虚无的密信?他可以造假,咱们当然也可以!

“狄大人,晚辈倒有个主意!狄大人请想,鱼忠庆之所以无罪,仗的是他那封无凭无据的密信;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狄大人行事的告文虽然被他们查去,我们可以再造一份行文,盖上刑部大印,岂不是一份响当当的证据!”

狄大人霍地停下了来回徘徊的脚步,眼前一亮,叫了一声好,就往书房走去,走的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脸上愁眉紧锁,又黑了下来:“贤侄,你怎么不早来一步!我狄府行文一向有狄府要盖大印做实,如今我狄府大印都被查封,就算再写一份盖上刑部大印,却也算不得数了!”

“你们不是有御赐……”看了眼黑着脸的狄大人,楚辞没说下去,李辅国连玄宗都敢强逼,狄府传了百年的御赐惊堂木他又怎么放在眼里!

狄大人徘徊一阵,重重叹息一声,似是下定了决心,说道:“贤侄,如今我狄府上下已经被封,连我都不得随意出入,刚才那程将军是个刚直不阿的军人,放你进来,已经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了。我现在出入不得,有件事还需要贤侄帮帮忙,我待会修书一函,你拿去交给颜真卿颜大人。问心素来倔强,你为她出谋划策之事,他是断然不会说出去的,一时半会也牵扯不到你去,不过总是小心为上,你还是抓紧时间离开京城为好……”

狄大人正在提笔写信,房门一响,一人不请自入,闯了进来道:“楚老弟,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这官场的事不是说了都交给我处理么?走,我们回去商量合伙赚钱的事!”后面跟着一群大呼小叫的军士。

来人正是张道庸,他一早拿着官府文批和三千两银票去找楚辞商量开香皂厂的事,却被告知楚辞已经去了狄府。他这阵子可是穷的怕了,这三千两差不多就是他的全副身家了,对这事可是无比的重视,等不及楚辞回来,径自就往到狄府来了。狄府门外那些军士哪里放在他眼里,他自顾闯了进来,拉了楚辞就走。

狄大人的信还没写完呢,狄问心也在李辅国手里呢,没扳倒鱼忠庆,楚辞哪里有心思去跟他商量开店赚钱。两人拉扯之间,那些军士已经冲进了房门,领头的那队长大喝着让张道庸束手就擒。张道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小子,你是谁带的兵?敢对我大呼小叫?把你们带兵的头叫过来!”

“你是哪根葱,擅闯了老子看的地盘,还敢冲老子指手画脚!”那队长一脸彪悍,却是个愣头青,嘴里吼着,手按佩刀上前来拿张道庸。张道庸看也不看他一眼,手掌随意一切,砍在那队长拔刀的右手腕上,耍了个圈,那把挂在腰间的佩刀连同刀鞘已经到了张道庸手上,刀鞘尖轻轻一挑,那队长倒退几步,已经跌出了门外。

那些军士看的一呆一呆的,一时不敢动弹,狄大人却是早已经停住了笔,两边劝道:“各位小哥,这位是我的朋友,各位给我狄府一个面子,就此罢手!可好?张老弟,他们都是程广开的手下,也算是你的……”他突然停住了话头,忽的转身劝连拉带扯的把那些军士哄出了府门,快跑几步进了房门,朝张道庸鞠了一躬,道:“张老弟,愚兄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张道庸似是这才发现狄府的不对劲起来,四下看了看,道:“狄黑脸,是不是跟这群兔崽子有关?他们都是程广开的兵?”

“是也不是,程广开现在就在府后院,张老弟,我只去求你去跟他借一样东西!看在家父的份上,请张老弟……”

张道庸抬抬手,道:“什么东西?快说,没工夫跟你闲扯!”

“就是我狄府的大印,只要张老弟跟他借用一下就可以了……”

张道庸头话也不答,抬腿就往外走,狄延熙面色一喜,拉过楚辞道:“贤侄,来,我们赶紧把行文写上,还有些细节还要贤侄详细述说一下……”

狄大人下笔如风,张道庸再次进来的时候,一篇洋洋洒洒上千字的行文已经写好。张道庸冷冷地把那狄府印章扔在桌子上,跟楚辞道:“楚老弟,你怎么搅进了他们这趟烂泥水?”

楚辞苦笑一声,简明扼要的捻重点说了下,张道庸难得一见的沉思起来。不一会又是嘿嘿一笑,恢复了半仙的神色,朝狄大人一指,道:“楚老弟,你不会是看上了这狄黑脸的那个假小子了吧?”

这句话把楚辞和狄大人都吓了一跳,狄大人手里那刚刚盖好章的大印都滚在了地上,心里一急,一改在张道庸面前的谦逊,怒道:“张道庸,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张道庸只对楚辞才有好脸色,一转脸又是副冷脸冷面:“狄黑脸,你着急什么,你女儿的事可不是我说出去的。我张道庸知道你女儿的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替你瞒着是善心,不替你瞒着是本分,还轮不到你管!”

狄大人面现尴尬,自己还真是错怪他了,当初问心满月,满堂宾客就只有这张道庸一眼看出了问心是个女儿,他当时还是个风流浪荡公子,只是私底下开了下自己的玩笑,倒还真没说出去。张道庸仿佛变脸大师一般,毫不理会他的尴尬,回过头去嘻嘻哈哈地又跟楚辞说了句让他更加不知所措的话:“楚老弟,我以前是个算命的,看的出他女儿的身份来,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十几年来可没一个人能看破狄问心的女儿身!啊,你莫不是偷看了人家的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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