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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蓝儿

漆黑一片的山谷里,他躺在草地上,身下和周围都是折断的树枝,他的粗布衣服被刮得千疮百孔,露出左一道右一道的伤口,虽不致命,但也绝对称得上凄惨。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瘦骨嶙峋的身子上,洒在他漆黑的长发上,也洒进他更加漆黑的眸子里。

好疼!刚想动一下,结果就迎来了钻心的疼痛,好像每根骨头都遭到过重击,好像每动一下就会扯得神经根根断裂。

对他来说这一切都充满了痛苦和疑惑,是哪儿?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有什么时候变成长头发了,等等……他的瞳孔瞪得老大:“我……我是谁?!!!”

他艰难的挪动身体,想坐起来,但是更巨大的疼痛袭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似乎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在昏迷的时间里,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当他终于把那些凌乱又破碎的记忆拼凑起来,他才渐渐开始了解事情始末。

他,吴耐,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自打他懂事起,他便拥有农村孩子刻苦拼搏的精神:那就是吃苦耐劳,拼命读书。他经历了跟其他孩子不一样的童年,也拒绝了同龄孩子所喜爱的一切东西,他做这一切,只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也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没有辅导班,没有请家教,拼写一股血性,不负众望的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为了供他读大学,父亲只好去做了农民工,以艰苦的体力劳动来换取他读书的机会。

结果工地发生了坍塌的事故,死了好几个工人,父亲也永远失去了一条腿。他永远也忘不了,母亲隔着一张病床上的父亲,咬紧了牙关含着眼泪说的那句简单的话:“耐娃子,你莫下学,妈无论如何也要让你把大学上完!”

(下学,方言里辍学或者结束学业的意思)

为了让他继续学业,母亲不仅要照顾上小学的妹妹,又要照料庄稼,还喂了五头猪。深知家庭经济艰难的吴耐,在大学期间找到一切机会打零工、做兼职。这娘俩一个勤爬苦干,一个勤工俭学,硬是熬到了吴耐顺利毕业,找到合适的公司,开始参加实习工作。

不得不说现在这样注重享乐和浮夸的社会环境下,像吴耐这样的年轻人还是很难得的,部门经理很欣赏这个老实又勤勉的新人,在了解了他的家庭情况后,才半个月时间,就把他破格升为正式员工,还在第一个月的工资里就加了一份不算少的奖金。不仅是为了奖励他,更重要的是,他也愿意为公司留住这样的新鲜血液。

人们都说苦尽甘来,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贫苦生活,又熬过了最困难的这几年艰苦岁月。吴耐的人生经理仿佛一切都变得值得,他终于达到了人生的转折点,他终于找到了改变人生的机会。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刻,他却死了。

对,死了,当时吴耐在他揣着工作的第一桶金,提着给爸妈买的新衣服,背上还背着一把妹妹做梦都想要的木吉他。在过马路的时候,一辆油门轰得老大的保时捷闯过红灯,把他撞得飞了起来。

一身酒气的青年从车上下来,还有他身边吓得花容失色的艳丽女郎。

那青年在吴耐身边瞧了会儿,又用伸出脚踩在他肩膀上脚摇了几下。吐出一口吐沫:“妈的!晦气!”

“强……强哥……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女子惊魂未定,声音颤抖地问道。

“怕什么!”这个强哥脖子一梗:“多大点事儿啊?慌什么慌?!”

然后他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喂?爸,我在东郊呢,您听我说,我撞死个人……哎,你别那么生气啊,我跟你说你可得救救我,我可是您亲儿子……好好好我知道了,都听您的行了吧,哎,好嘞!嗯……”

……

夜很黑,也很冷,吴耐的人生,在这样苍白的灯光下谢幕。他的身体被撞得变了形,骨骼扭曲成了诡异恐怖的弧度,他跟那破碎的吉他一起,跟那野草野花一起,跟那些石子一起,静静的躺在那路边的泥地里。

吴耐,无奈?

为何偏偏,父亲就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呢?无奈,但是好不甘心啊。或许跟他的名字一样,人生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把他丢在深渊里面,又让他拼尽全力爬了出来,然后一脚把他踢入更深的黑暗。

吴耐的心里充满了挣扎……明明,明明没有做错过什么,为什么老天对我这样的不公平,为什么,为什么我从小都听从爸妈的话,我做到了父母对我期望的一切,为什么将近二十年的努力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这样的人生,不是太不公平了吗?这样的人生,我一定不会接受!

或许是他对人生充满了质疑,充满了愤怒,或许是因为他不甘心接受这样死亡的执念在冥冥之中起了作用,让他再一次睁开了双眼。

“为什么,为什么啊?!妈,妈!妹妹,呜呜呜……”

两行清泪流了出来,他想大声的喊,却只发出囫囵不清的呜咽,像是一个锈蚀多年的水管发出的声音。他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个木质结构的车顶,而且整个车顶还有点轻微的摇晃,原来这是在一辆运动的马车里面。

“啊!”他发出一声炸裂般的惨叫,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起了变化,或者说,他的灵魂起了变化,好像跟另一个灵魂被杂糅成一团,又慢慢的融合,分离,又融合,反反复复,最后两败俱伤。

原来自己竟然是穿越到了这个已经快要死掉的少年身体里来了。

最终,吴耐跟江流的灵魂完全融合在一起,现在的他只剩下一种全新的感觉,还有周身遍布的疼痛。

“你醒辣?”一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张可爱的脸占据了他眼前的视线。这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水蓝色的头发扎着可爱的双马尾,这样的发色他以前从未见过,但是现在他可顾不上欣赏这样的发色了。

他挣扎着要起来,女孩子却急着把他按住:“别动别动!哎呀别动呀!师父说你这伤不能动的。”

挣扎无果,身体更疼痛了,而苏醒的痛苦记忆更让他肝肠寸断,前世的他,居然在人生快要转折的时候意外死亡,而现世的他,更是不知道家中的情况,他现在才真正意识到,当初来找蛇灵果是多么愚蠢多么任性,如果自己不在了娘该怎么活得下去……他身体虚弱,动弹不得,更多的眼泪不断地涌了出来。女孩一看急了,以为是自己伤到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哭啊。我……我……你再哭我也要哭啦。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女孩子也确是天真烂漫,竟然也哇哇大哭起来,而且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哭越厉害,哭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蓝儿,怎么了?”女孩的哭声引起了车外人的注意,一个老者浑厚的声音传来,接着马车的帘子被拉来一角,老者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呜呜呜呜啊啊……我把他弄哭了……呜呜呜呜啊啊啊啊……”这个叫蓝儿的女孩还是止不住哭声,呜咽着,嚎啕着。

“好啦好啦,别哭了,我们来看看他的伤吧。”老者和蔼地安慰蓝儿,看得出,女孩的性格跟她这位师父的宠溺是分不开的。

蓝儿这才慢慢的止住了哭声,但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哭完了,还要抽泣几下。用衣袖揩了揩眼泪,睫毛上依然沾着小小的泪珠,小脸上还是梨花带雨的。

老者用手掌在他面前的空气里凭空一印,竟让他手掌所在的平面的空气起了变化,变成一张一掌宽的透明纸张,跟水一样,泛起错乱而又动荡的涟漪。

这是灵纹!没想到这个老者居然是一位灵纹师!他在那张透明的“纸”上熟练的勾勒出一道道蓝色轨迹,那些蓝色的线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交错,融合,变化最后组合成一个图形,看上去,就像一个展翅的鸟一样。灵纹总算完工,老者轻轻地把这枚灵纹按压在他的胸口,让这个看上去由光所组成的图形慢慢的渗入他的身体。

片刻后,老者说道:“小友,你现在可以坐起来了。”

老者的这枚灵纹让他的痛苦大减,不用老者说,他自己也在努力的坐起,蓝儿看他还是很虚弱,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这……这是哪儿?”他看着老者,又看看蓝儿:“是你们救了我?”

“我来说我来说!”不等老者发话,蓝儿抢着说道:“你呀!怎么这么笨呢!当然是我们救了你啦,十天前在黑风山谷,差点就被红狼给啃啦,多亏了义叔发现了你,把你救了回来!当然啦,你身上的伤可都是我包扎的哦,以后啊,你可要管我叫恩公啦!哈哈哈……”

“蓝儿,不得胡闹!”老者责备了蓝儿一声,后者吐了吐舌头,随即又睁着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笑嘻嘻的看着他,一会瞧瞧鼻子,一会瞧瞧嘴巴,还在他漆黑的长发上摸了摸,显然她对这个约摸14岁左右的黑发少年的来历很感兴趣。

老者无奈地看了蓝儿一眼,转而对他笑道:“这孩子淘气惯了,小友可别见怪。”

他忙对老者拱手谢道:“后生不敢!谢谢大师救了我!”然后他看向蓝儿:“谢谢蓝儿小姐。”

他两世都出身农家,骨子里还是有着深深的自卑,反正在他眼里,像蓝儿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就是该称呼为大小姐。

他说的这两句话颇有古人的味道,总之这话说出来完全不像一个21世纪的现代人说的,但是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说出来了,或者说,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吴耐。因为他现在的身体并不是以前的了,而是从以前的世界穿越到了现在这个身体里面。也接受了江流的记忆。所以说起话来,跟这个世界的人也并没有什么违和感,看来这两个灵魂融合的还是不错的。

他这句“多谢蓝儿小姐”对蓝儿来说大为受用,让其对前者的好感大增,她抓着吴耐的手,笑嘻嘻的说:“没事没事,你放心好辣,我一定会医好你的!嘻嘻。”

他又问老者:“大师,请问这里是在哪儿?我已经昏迷了有十天了吗?”

老者道:“此车队属于蓝虎佣兵团,这里是幽州的地界,我们正在赶往帝都的路上。你的情况跟之前蓝儿说的一样,我们在路过黑风山的时候遇到了你。不过小友,你叫什么?黑风山人迹罕至,而且魔兽出没,非常危险。你为何会一个人在山谷深处,而且身受重伤呢?”

“我叫……”他本来想回答他叫吴耐,但想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叫,江流。”

江流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说起来,江流的出身跟他原本差不了多少。但在这个世界,吴耐是并不存在的,更何况回顾前世那凄惨的一生,也让他觉得太失败了,他答道:“我家住在青州仙源郡的小界村,半年前父亲因病瘫痪,我听说“五彩蛇灵果”可以治好父亲。所以才进了黑风山脉,寻找这种果实,但是当我在崖壁上找到了蛇灵果,准备摘取的时候,却被红晶蛇追赶,从悬崖上摔了下去,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时那红晶蛇只是一尾便将彭浩拍飞出去,撞在树上不省人事,江流将蛇灵果的藤曼插在干粮袋子里面,假装是蛇灵果,才吸引了红晶蛇的注意力,在红晶蛇张开血盆大口冲过来的时候,他向着身后的悬崖纵身一跃,也骗得红晶蛇跟他一起摔落悬崖,

老者知道,蛇灵果是属于中阶的药材,这种果实能够让人断肢重生,对筋骨损伤有治疗的奇效。那果实的形态往往像一条盘起来的蛇一样,通体透红,生长在极度陡峭的崖壁上,常有魔兽红晶蛇守护,是极为难得的。对普通人来说,更是一辈子都难得见到几次。

救这个少年的时候,老者也参与了驱逐那些红狼,当时他身上的遍布了伤口,身边也确有一头红晶巨蟒的尸体,看来这个少年并没有撒谎,他长叹一声,道:“年轻人,你胆子也真是太大了,像蛇灵果这样品阶的药材,都是有魔兽守护,哪是这么容易得到的?你虽有孝心,但若是因为采摘蛇灵果而误了性命,岂不是让你的父母更伤心吗?”

老者虽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江流的心里分外的苦涩,在前世,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父母了,而这次摘取红晶蛇的行动,完全是他胡乱规划,现在彭浩都是生死未卜,一想到这里,他心里更加难过,目光也变得黯淡下去了。

老者看出了他的变化,放缓了声音说道:“我看你现在身上的伤还很严重,就先不要想着回去了,安心的把伤养好,等我们的事情办完,就会返回青州,到时候再带你回去吧。”末了他又补充一句:“蓝儿说会治好你,就肯定会的,别看她才8岁,但已经是粗通炼药,很会处理伤口了。”

老者说完转身出去,江流在背后问道:“老先生,您救了我的命,可不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

老者道:“周鹤。”便走了出去。

老者走后,江流怔怔的看着这个蓝色头发的小女孩,这个比自己小得多的丫头,竟然已经会炼药了!

8岁炼药,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了。要知道,炼药这门手艺可是在整个世界都很吃香的。灵纹师的灵纹可以直接用来产生治疗、战斗、物质变化等等效果,还可以加持在武器上,让武器也获得某些属性,是全世界最炙手可热的职业,炼药则有所不同,首先炼药师的药可以给没有灵气修为的凡人使用,而不对其产生损害,但治疗灵纹却不能随便给凡人使用,否则会有副作用。炼药术虽然不能直接用于战斗,但高阶的炼药师,可以制造出能在战斗中使用,大幅见效的药,这是治疗灵纹所达不到的。在这里的一老一少,居然一个是灵纹师,一个是炼药的天才,看来这个佣兵团还真不简单。

蓝儿给他换了一次药,嬉闹了一阵,发现现在江流的状态还不是很好,需要休息,就没有在呆在这了。

以现在江流的情况,留在这里也是唯一的选择了,对于救了他的这些人,对于这个出了小界村之外的世界,他也产生了兴趣。以前杨大师外出游历,最后以灵纹师的身份衣锦还乡,那种风光的感觉,也正是江流所向往的。

“出去看看也好。”他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殊不知,这样一个想法却永久的改变了江流的人生轨迹,这个世界有多大呢?灵纹、炼药、修灵有多么神奇?

思考着这些问题,他在马车的摇晃声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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