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美华坐在床边，轻轻的动了动初四的手指头，初四的手指也动了一下，余美华又动了动，初四也跟着动了一下。俩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玩了半小时。余美华对初四说：“老公，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吗？那时候你穿了件脏兮兮的衣服，帮我把行李搬到宿舍，我还以为你是保安呢。结果我去上课时看见你在给隔壁讲课，我就吓了一跳，我想你还是老师啊！有一次在篮球场，我看着你打球，你个儿太高了，那些孩子哪是你的对手，你就这么手把手教他们打篮球，我想这个老师挺不错的。有一次我和同事们去逛街，看见路边打架，你冲在前面，身后是一群没成年的孩子。你喊着：有本事单挑，仗着人多算啥本事！结果真有个很壮的人出来要跟你打，我当时就想，这下你要倒霉了，我该不该报警。谁知道那个壮汉一迈出人群，身后的孩子们一人一块石头扔了出去，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你一下冲上去把人打倒了。等对方反应过来，咱们院子里大一些的孩子都冲出来了！你像个将军一样，领着他们大摇大摆的回家了。我当时想，这个老师太不靠谱，太不正经了。”说到这，初四的手又动了一下，眼神好像在回忆。
余美华说道：“明天就要手术了，大夫告诉我手术风险不大。他更担心的是你，他说手术结束后，你要求的，一定要挺到念初没事。放心吧，念初一定没事。”初四没什么反应，余美华说道：“你为什么要停药呢？就不能多陪我们几天？就不能等走了之后再给念初做手术？”初四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声音。余美华说道：“我知道，念初的眼睛，是你最后的挂念。你知道你快死了，所以才不顾死活的去抓人，救大宝出来。你跟文婧做交易，为了给老驴、老狗他们开店。你去敲诈方婕，给大壮铺路。其实，我知道，你是替我出气去了。你的愿望都完成了，可我的呢？”初四的眼角慢慢滴下了眼泪。
余美华说道：“我们还没办过仪式呢，也没度过蜜月，你都求婚都没有，戒指也没有。就这么把我整到手了？你还说给我写歌。。。。。。”说道这，初四的脸部使劲抽搐了一下。余美华赶紧说道：“好，我知道，你写了，但你一次都没给我唱呀！”念初这时候推门进来，说道：“我要跟爸爸一起睡。”说完便钻到初四的床上，钻进被窝里了。护士刚要阻止，护士长摇了摇头。余美华把被子帮父子俩盖好，自己也慢慢挤上了床。床不大，一家三口就这么互相依偎在一起，睡着了。此时，监控显示初四的各项指标，血压、心跳、脉搏全都正常了。
早上5点，护士与大夫便忙碌起来，手术室里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准备工作。
7点，初四被推出病房，在专用电梯的门口与念初的病床相遇，念初紧紧握着初四的手。
8点，手术室门前，大夫念着名字：“初四，余念初的家属在吗？”余美华、大宝、老驴、老狗、大壮、刘院长等人异口同声的喊道：“在！”大夫愣了，说道：“直系亲属。”余美华说道：“我是他老婆。”大夫说：“家属签字吧。”
8点30分，初四和念初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室的大门慢慢的关上了，“手术中”的灯亮了起来。余美华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初四此时感觉手脚好凉，用余光看了看念初，发现这孩子异常的冷静。脚背传来一阵疼痛，一股冷流进入自己的身体。旁边响起了气体喷雾的声音“滋滋滋”，一个氧气罩被扣了上来。麻醉师说道：“别紧张，先睡一觉来1、2、3。”
初四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飘着。就飘在手术室的上空，他不敢看手术过程，尤其不敢看念初。他使劲荡着自己，往门外飘去，看见走廊里一群人，一群自己熟悉的人。余美华靠在刘院长的旁边，刘玫玫在旁边安慰着她，周教授和大宝还有老驴在交谈着什么。初四又使劲荡了荡，飘出了医院，飘到了孤儿院。大部分建筑已经被推倒，现在是一片残垣断壁。初四再一次使劲荡了起来，发现天黑了，孤儿院还是以前的老样子。下雪了，两个人抱着个包裹，在门前徘徊。男的说：“走吧，留着我们也养不活。”女的说：“好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男的说：“大夫都说了，活不过三岁，先天性的。”女的说：“那把他养到三岁再说？”男的说：“你糊涂，你还年轻，咱俩现在还能再生一个。你留着他，让你生二胎吗！”女的开始哭了起来。男的说：“放在这，孤儿院肯定能把他养到三岁，他吃不了苦。”俩人消失在雪夜里。不一会，一个年轻的姑娘走到门前，捡起包裹打开它，惊讶的喊道：“孩子！这有个孩子！”初四仔细一看，这不是刘院长吗，年轻时还挺漂亮的。不一会，屋里出来好多人，最年长的一位妇人便接过包袱，看着孩子说道：“怎么长的这么黑呀，今儿是正月初四，就叫你初四吧。”初四此时再也控制不住，使劲的喊着：“老院长！老院长！”
初四使劲一荡，便来到了篮球场，看见年轻时的自己和孩子们在打篮球。又看到大宝跟他在厨房偷吃，又看到老驴两口子，看见了好多好多的人，勾起了太多回忆。忽然，初四感觉身体变的沉了，又使劲荡一荡，发现身体开始下沉，越来越沉。
手术室的灯灭了，门被打开，念初最先被推了出来。余美华一下子冲了上去，问道：“怎么样，大夫，怎么样了。”大夫摘下口罩，说道：“手术很成功。”余美华这才面露喜色。余美华跟着护士把念初推倒病房，护士说病人情况很稳定，她这才想起初四还在里面呢，又跑回手术室门前。
周教授在门口说道：“初四的情况很不好，呼吸很困难，心跳越来越慢，心脏出现衰竭。”众人忙问道：“怎么办？”周教授说道：“可以在气管上开个口，让他能够呼吸。”大宝说道：“那就赶快呀。”周教授说道：“但是病人却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他的大脑并没有丧失神经感知，这种痛苦他是能感受的到的，但是却无法表达出来，这种痛苦一般人无法承受。”这时，所有人都看着余美华。余美华鼓足气说道：“还是让初四自己选吧。”
ICU病房内，余美华握着初四的手，说道：“老公，大夫说在你气管上开个口子让你喘气，但是太遭罪了。不开的话，你可能没多少时间了。开，你就动一下手指，不开，你就动两下。”初四此刻呼吸变得急促，用尽所有力气喊出一声：“念初！”余美华赶紧说道：“手术很成功，念初没事。”说完，余美华便望着初四，等待他的选择。
初四被蒙着眼睛，但是他还是望着天花板，轻轻的动了两下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