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身形迅捷,在屋顶起落,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前脚轻飘飘的落在屋脊上,迎着月光,茶色眸子里的瞳仁渐渐束了起来,它扭头向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危险气息后,飘然跃下屋顶,沿着临水的窗子游走。
猫耳朵一抖,一缕青光从它眉心之间射出,一扇窗子悠悠开启一个缝隙,黑猫轻盈的闪身进去。在屋子昏暗的光线里,一闪眼的功夫,黑猫不见了,却出现一个身着玫红轻纱罗裙的女子,身姿曼妙,步履盈盈,暗夜里如猫般优雅神秘。
昏暗的光线里,她毫无阻碍的绕到屏风之后,娇好容颜上的神情略微暗下,茶色眸子里光线明灭不定,看起来十分诡异。
迟疑瞬间,终于还是伸出纤素的手,掌心凝聚一团小小的青光,指甲顷刻间变得血红而锋利。
掌风疾速,掌中的青光球仿佛受不得速度的压迫,骤然爆裂,变成一条条如闪电般的光,夹在掌风指间袭向熟睡的云海。
眼见那光几乎命中之时,云海却忽然翻了个身,险险躲过这致命一袭。
她怔楞一下,立刻以爪抓向云海太阳穴,蓦地,一缕劲风稳稳阻住她的手掌,待她察觉自己释放的力道被全数反弹回来以三倍之大之力击倒她自己身上,再想要后退时,已然被圈在一个结界里,动弹不得。无计可施,只得拼出全力阻击。
“孽畜!”结界里一个冰冷的男子声音低低道。
女子猛的一惊,慌忙咬破食指,在空中划了个圈,咒文脱口唱念,双眸血光一闪,奋力脱开禁锢,身体化作一抹青光顺着来时的窗子冲了出去。
暗中,风兰伤一袭红衣也现身追出去,俊美到极致的面容上此刻一片阴沉沉,森冷的骇人,伤害云海的人,无论是谁指使,都必须死。
黑猫落在房外池中的荷叶上,四肢绷直,脊背拱起,纤细却有力的猫尾巴亦高高竖起,茶色眸子中的瞳孔已收缩成米粒状,紧紧盯着紧随追出来的风兰伤。
“一双阴魂眼,寰姬,本仙君早看出你是九命猫妖。”风兰伤冷冷道。
黑猫丝毫不敢怠慢,此刻她深受重创,自然不能再浪费一丝一毫的修为去化人形,于是紧守原姿势,开口道,“仙君法眼,我一介小妖自是瞒不过您。”
风兰伤皱眉,凡人说猫有九命,然而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猫都有九条命,只有拥有高贵黑猫血统的猫妖才享有这上天厚赐,并且纯正血统的黑猫还会长有一双阴魂眼,凡属魂魄均能被它绞杀。黑猫是猫妖族中的皇族,寰姬一身皮毛油黑光亮,又长有阴魂眼,血统纯正无疑,瞧这样子,最不济也当是猫妖皇族中庶出的女儿,有着直系血缘,万不能称作小妖的。
寰姬见他不做声,又开口道,“玄沧仙君,寰姬已受重创,今日必然不能完成使命,然而纵是寰姬不能成,总有一日,会有后继者能伤云海性命,不若您就顺了将军的意思,带她远走高飞吧。我瞧着云海她并不是一个喜好权利的人,何必在这里整日提防呢?”
带云海走?风兰伤不是没有想过,然他是个对感情十分苛求,更何况是爱情呢!云海说的不错,他是有感情洁癖,眼中揉不得一粒沙子,也许他追求的坦诚以对是千万年也寻不到的东西,可越是与云海相处,便越让他不忍心欺瞒于她,那是个单纯又有些懒散的丫头,常常藏掖着一些小心思,并不会危害到人,只会让人觉得她傻的可爱。
“如果姐姐没有野心勃勃的非要处之而后快,非要利用本仙君带走云海,或许我们终究会一起隐居于山林之野。”风兰伤喃喃道。
寰姬听闻此话,觉得劝解有用,便紧接着道,“有何不同吗?结果还不都一样?”
一样吗?当然是不一样的,即便他没有存着那种心思,却终究因此给了风霁云方便,他不愿意在云海还懵懂的时候,便替她决定未来。然而,有时候风兰伤会幻想,若是有一天云海真真正正明白了自己所要面对的一切,依旧愿意随他离开,那么他也不会顾及其它,定会立刻带她走。
“不必多劝,你既然敢对云海下杀手,也不要嫌本仙君心狠。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动手?”风兰伤从袖中摸出那把玉骨折扇,缓缓摩挲几回,唰的一声打开,在闷热的夏夜里,绽出丝许凉意。风兰伤优雅的下颚弧线微微扬起,点墨般漆黑的眸中宛如映下了整个浩瀚的夜空,璀璨却幽深无比,月光照映,长睫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形成了极诱惑的模样。
寰姬愣愣看着他,在马车上的时候就觉得他好看之极,但那时唯恐他发现自己的妖气,便不敢明目张胆的直视,只偷偷瞧上一两眼,现下看来,真真是三界难寻的美男子,她虽连看了云天几日,也依旧逃不过风兰伤的魅力。
风兰伤似乎并不着急,看了看月色,接近子时,离天亮还有段时间。
寰姬僵硬的身子微微动了动,静谧的荷塘上吹起一阵凉风,她在闪烁的青光环绕下,化作了那个姿态妖娆的女子,寰姬。
“猫妖是个孤傲的种族,身为猫妖皇族,自然不能丢脸,寰姬就请玄沧仙君赐教!”寰姬玫红色纱裙在夜风里轻轻扬起,孤傲而美丽。
风兰伤眼里闪过一丝赞许之色,抚扇笑道,“好,有种,不愧是猫妖皇族!”
风兰伤此话一出,寰姬神色阴沉起来,想来大约是关于身世有一段纠结的过去。神佛妖魔,过的日子长了,哪一个都有一些宁愿湮没在时间洪流里的东西。
两人说话间,已然交上手。
寰姬念咒催动原型,猫妖的原型当然不是一只普通的黑色小猫,而是一只一丈长的妖兽,体型似是巨大的黑豹,下颚的两只獠牙伸出嘴外,阴森森的闪着寒光。茶色眸子大如铜铃,几根白色须眉如钢针般,使得它看起来更加凶悍。
风兰伤折扇一收,在手里光芒忽闪,涨作三尺长剑,通体莹白如玉,逆刃流光奔泻,朝着寰姬扑过来的利爪斩去。
寰姬临危收手,仗着敏捷如电的行动,黑影忽闪至风兰伤身后,旋身挥爪。风兰伤却并不慢,只闻“当”的一声,白光暴起,气浪轰然如一阵狂风,将荷塘几乎吹翻了去。相持片刻,寰姬被震出两丈远,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荷塘池边的石头围栏上,围栏立时生生被砸出一个丈把长的豁口。鲜血顺着石壁汩汩流入池塘中。
寰姬仰头呼啸一声,猫的叫声凄厉阴森,霍的,狂风怒吼,卷起朵朵被吹散的荷花花瓣,花雨纷纷盘旋在空中,血腥味夹杂着荷花香气,形成了一种妖异的气味。
风兰伤唇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心下有些动容,寰姬若是战败,最多就是少了一命,她有九命,就算九命全都耗尽,却还有魂魄魂魄可以转世投胎为人,但她眼下用元神来拼,便是胜了也只能是惨胜,若是败了,那就可能灰飞烟灭。猫妖族再是傲气也有个限度,绝不可能义无反顾的拿命玩。
“她手下一个两个都是这般舍生忘死,你告诉我,这是为何?”风兰伤在在狂风里,忽然用传音问道。
寰姬一愣,止住厉吼,哑声道,“你是她亲弟弟,也许永远不会明白。我们是自愿的,也是被迫的。”
被搅碎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落了风兰伤满头满身,他也毫不在乎,垂眸想着寰姬说的话。
屋内,云海披着外衣站在窗口,紧张观望外面的打斗情形。
她嗜睡,但睡眠极浅,当寰姬在聚集真气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察觉,所以才会险险的躲过了那一击,她后来正为难怎样逃走,不想风兰伤来的恰是时候,她也就顺顺当当的装作没有醒来。
“你是担心风兰伤还是担心寰姬。”谨言漂浮在她身边,淡淡问道。
云海白了他一眼,“当然是担心兰伤,但是……最好不要她性命,毕竟她要杀我的时候,也犹豫了。”
“这女子心机深沉,风兰伤晓得包裹有问题,却不知晓你上车的时候她给你喝了那杯茶…….”谨言皱着小脸紧盯外面那只大猫,他的意思显见,寰姬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