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回去了?就让我自己拐着脚上楼梯啊?”
车子到了姑奶奶家的楼下,俞子修坐着不挪屁股,说他晚上想回家去住。宫少青下车的时候问了一句,见他摇摇头,不死心,又一瘸一拐地转到俞子修这边拉开车门追着问了一遍。俞子修笑笑,仍然没有下车的意思。
“你自己上去吧。我今晚真的想回去住。你没听到姑奶奶说啊,我妈因为我……呵呵~~因为我不男不女的样子,都吃洋斋了。……”俞子修说到这儿,一只右手“咚咚”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想让她看看我这颗男人的脑袋,这会儿总像男人了吧。”
“你啊!什么像不像的?你本身就是个大男人,一个长得比女人还标致的男人。哈哈~~我倒是做梦都想着你是个女人,那样,我就天天在你身上练俯卧撑!……”
“去你的!你再说我可要……”
“好了好了,我不说,小姐,我怕你好不好?哈哈~~别别,你打不过我的。”宫少青握住了俞子修伸过来的拳头,换了关切的口气道:“子修,你回去也好,不过,你别太在意姑奶奶的话,她不了解情况。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妈的问题根子在你爸那儿,不在你!”
俞子修抽回了手,语气也亲切了好多:“少青,姑奶奶问起,你帮我说一声。你自己小心着上楼梯,行吗?”
“哈~~我是逗你!上楼多容易,我天天一百多个俯卧撑白练的?借着楼梯扶手就算是没脚我也能上去。你去吧。”
宫少青说着,“啪~”地关上了车门。
……
再要好的朋友也有自己不可触摸的一块领域。俞子修有个秘密,他郁闷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开着车子魂游。这个秘密宫少青也不清楚。
此时此刻,他回家是真,游魂更是真。因为他现在郁闷,他不想和人说话,尤其是怕和宫少青说话,只想一个人瞎逛荡。
早一点到家迟一点到家没任何意义,没人为他等门。回家的路他闭上眼睛也能开,这会儿,俞子修不用费神注意路线,不疾不慢地开着车子,他思绪混乱、信马由缰。
知道自己会和诸葛佳悦见面,俞子修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想回避又有所期待。当知道宫少青可能先他一步见到了诸葛佳悦,他没什么担心的,反而有些儿为自己不用单独和诸葛佳悦见面松了口气。步入花园的时候心情还是蛮放松的。
如果说,你已经忘记了曾经的最深刻的记忆,那是因为你没有身临其境。
随着诸葛佳悦的笑声入耳,当昔日的恋人那么那么生动地出现在眼前,任凭俞子修如何努力着调试自己的心绪,心底深处的记忆还是如同二胡的那两根弦被拨动了。这两根弦拨出的音调,除了苦涩就是疼痛,拨得他心里开始翻胃,神经开始抽筋,骨头也痛。尤其是听着诸葛佳悦说到安吉白茶,他的屁股如坐针毡般难受。
那一口茶呛到了鼻子里,真是及时,不然,俞子修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失态。
看着诸葛佳悦指尖在茶花瓣儿上划动,往事历历在目——
正是这指尖、最初正是这指尖深深地吸引了俞子修的目光。
那天,是各大院校年度文艺汇演的戏曲专场,学摄影的男生们凑在前台你推我搡地抢镜头。舞台上演出黄梅戏传统戏《闹花灯》中的折子戏《数灯》,当那个扮相异常俊美的旦角扭身下腰亮相、莺声婉转地唱出“手捧莲花灯一盏~~”的那一瞬间,俞子修“咔嚓”摁下了快门。同时也把这一千娇百媚的女子形象定格在了他的心坎儿里。
这一声唱腔和这个兰花指儿,博得了满堂喝彩。呵呵~~这个扮演一家三口看花灯中的俏妈妈的旦角,就是诸葛佳悦。她并不是学黄梅戏的,这是她的客串演出。
这指尖曾被俞子修同学多么多么怜惜地握在手心里、含在嘴巴里……
这指尖曾经那么那么温柔地划过他的脸、他的嘴唇、他的胸、他的背脊、他的腿、他的……曾经像揉捻眼前的茶花瓣儿一样,在他那个男人最敏感的部件最细嫩的部位柔情满满地撩拨起他男儿的雄起和全身的热血沸腾……
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那个部位,还好,没出洋相,小兄弟这会儿没动静。
好提不提,偏又提到什么白茶,你说闹心不闹心啊?!
要装着若无其事,真是为难了俞子修。看着诸葛佳悦的指尖暧昧地与花瓣亲密接触,被动地感受着诸葛佳悦娓娓述说中那淡淡的忧伤,俞子修的脑海里重叠出俩人曾经的私密画面——他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拿着手机起身走开了。
他的离开,只有诸葛佳悦看在了眼里。
……
俞子修在外读书,除了放假的时候,有一个节日不放假他也是必须回家的,就是清明。他这个独生子是家人上坟必不可少的主角。
那年清明回家,去姑奶奶家的时候,大家七嘴八舌说到俞子修毕业后的工作,小姨夫(笑笑阿姨的丈夫)说他帮子修把工作联系好了,在市电视台。俞子修说起自己有一门功课考试没通过,挂在那儿也没补考,怕会影响毕业。后来,临走的时候,姑奶奶拿了一斤茶叶给他,说这是应节的最好的礼物了,送给老师算是讨个人情,请老师帮个忙过过关。
呵呵~~这斤茶叶俞子修没送给老师,他宁愿自己补考。他喜欢的东西以为心爱的诸葛佳悦也喜欢,捧着茶叶兴冲冲巴巴儿地跑去送给诸葛佳悦。
也就是这一次见面,诸葛佳悦提出了分手。
……
俞子修住的是四人宿舍,他认识诸葛佳悦之前,诸葛佳悦就已经在校外租了一个装修考究的小套公寓住着。
……
敲了好久,门才开了。诸葛佳悦大概正在洗衣服,满手的白泡泡。见到俞子修,诸葛佳悦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的时候,俞子修一脚带上门,就从诸葛佳悦的身后拦腰抱住了她。
诸葛佳悦用胳膊肘儿推开俞子修,不悦地说:“放开啊。叫你不要来我这儿,你总不听。邻居都在说闲话了。”
俞子修心想这位佳佳小姐一定是心情不佳才会这样说,在她的粉颈上吻了一下,使劲抱了一下放开了手。讨好地说:“佳佳,你看,我带了安吉白茶,是明前茶哦,很好喝的,我给你泡一杯尝尝……”
诸葛佳悦听着俞子修嘴巴说着,又动手要给她泡茶,她撇撇嘴儿不屑地说:“你带什么茶叶?我也不喝茶,苦不拉几的。别泡了,再好喝的茶不还是茶,又不是参汤。”
“这茶不苦……”
听着诸葛佳悦的话不入耳啊,俞子修说不下去了,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提着水壶,正要兑水呢,开水就差一点儿倒手上了。
不泡就不泡吧,人家小姐脾气上来了。俞子修讪讪地笑笑,没话找话:“洗衣服呢,我帮你洗吧。”
“就一条内裤……”
诸葛佳悦嘴巴咕噜着,把一个后背对着俞子修。这话太容易让人联想了,这身子也太引诱人了。宽大的薄薄的棉质睡衣里,微微地翘着的玉臀玲玲珑珑地若隐若现,愈发性感。俞子修的身子开始抽了,挨了过去,嘴里说:“佳佳,我的工作安排好了,你想去什么单位告诉我……”伸手又要去抱诸葛佳悦。
没等俞子修再来抱她,诸葛佳悦摊牌了。
“别碰我!”
……
当时俩人是怎么争执起来的,俞子修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诸葛佳悦分手的理由,他记得清清楚楚:“你知道我老往日本跑,日本的亲戚给我在那儿找了个男朋友,要我毕业了就去日本……我以前就和你提到我可能会去日本,你开口就说你对日本没好感。你看看上海人,都想着法儿去日本,我有个学长在日本扛棺材也不肯回来。你不想去我可想去,你说说看看,我有什么理由放弃?”
要是俞子修换成宫少青,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可惜俞子修就是俞子修,他脸皮太薄,涎不来脸低声下气哄着人家,又太能忍耐了,明明是心里如火山要喷发,面上却连一句责骂也没有。看着诸葛佳悦一口气说完,用那双原本迷死人不商量的眼睛,好像白内障病人似的漠然地看着俞子修,你诸葛佳悦当俞子修是敝帚,可俞子修却很自珍啊。俞子修浑身颤抖,尤其是嘴巴抖得厉害,一口气堵着,说不出话来,扭头就走了。
这一走,就分了道扬镳了。虽说这之后又见了一面,根本是像陌生人,没几句话就谈崩了。
……
这是伤疤,好了伤疤忘了疼不假,但如果硬是去揭开了,多多少少还是会疼的啊!
……
看着俞子修的车子离开,宫少青上楼。他真的是双手撑着楼梯的扶手上的台阶,宫少青好像在玩双杠,双臂坚实有力,身子轻快,心情愉悦。
都说第一眼看到的人儿打动了你,就是一见钟情。宫少青这会儿是酸不拉几地认为自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么多年来,宫少青同学并不是不想认真地恋爱,只是没有遇见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男人动情容易动心难,诸葛佳悦让宫少青同学动了凡心了——一旦拥有,别无他求!
他迫不及待地要给诸葛佳悦发个信息,呵呵~~不说别的什么,晚安晚安很正常嘛,又好不容易忍住了。宫少青更期待被追求,最好是诸葛佳悦先发来信息,报个平安到达。那么……
呵呵~~小激动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