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脚步声到达门口时,筱飞燕的心室猛地收紧,血像都一下子流到别处去,再也不会回来了。想象着那人进来会开灯,然后搜查像衣柜顶这样可以藏人的地方。她脑子里闪过要尽快离开这里的念头,身体却跟木头一样躺着,脑筋飞转着,无法进入正常的思路,好像,这里氧气不足,一阵阵轻微的晕眩,使她的思路更乱。
刚才进去的两名歹徒没弄出什么声响,她认为在没有发现自己之前,不敢惊动旁人。而只要他们有所顾忌,不敢开灯的话,就很难发现在衣柜顶上的自己,相对而言袁枚她们也会安全。
可是后进来这个人的声音冷嗖嗖的,而且是她熟人的声音——简明,他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发出一束红色的光。
红光射在墙上离她头顶半尺的地方。隐隐约约的,有一股味道。她用力闻闻,要辨别出那味道。那味,又没有了。
蓦地,她注意到了一件事。
借着窗子透出来的光,她看到就在简明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那个黑影的胳膊扬起来,正朝着简明的后颈斩去。脑子里纷乱的念头一下子凝结,她果决的用脚跟敲了敲墙,弄出轻微的但在这寂静的暗夜里足够吸引简明注意力的一点声响。
简明果然听到了,手里的红光精确的扫到发出响声的地方。筱飞燕小心肝儿猛的一颤,同时感到到回缩的腿上火辣辣的痛。
她的手指在腿上火辣辣的地方摸了一下,凑到鼻子前闻闻,一股腥味,使她恶烦齐涌。他顿时明白了,那不是别的,只能是一样东西。
只能是血……
刚才隐约闻到的味道,就是血的味道。
一只大手,从柜子下边伸来,她都未及时作出反应,就被铁钳一样的大手掐住手臂拽了下去。灯,忽然就亮了。她,也也被拽下来,砸在床上。幸亏床上是软席梦思,不然她的纤细的身板就要被那个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家伙给砸烂了。
躺在床上,她面朝着床边站着的人。那是一个大个子,戴着眼镜的男人,头发基本没有了,只有一缕半灰半黑的长发从脑后伸过来,盖到了脑门之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恍惚中,她的眼里映出了一个面孔,它呲牙咧嘴斜着眼睛,血红的舌头正对着她,那双恐怖的眼睛正在转动。一股热气,直喷到她的脸上。
鬼脸……
再睁开眼睛时,又是病房那让她厌恶的苍白,还有那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连护士也是她出车祸醒来时的那一个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的护士,唯一让她感到愉快的是另一张脸是袁枚而不是林怡。
嗯,其实林怡对叶湄还真是不错的,那天她的焦灼也不是装出来的,就像袁枚对自己的感情也是那么的真挚。呃?袁枚看到自己醒来怎么不是惊喜而是歉疚,难道?
真有点佩服自己的脑子在这种状态之下,还这么好使,哦,好吧,是叶湄的脑子好使。眨了眨眼,筱飞燕幽幽的说:“枚子,要道歉就赶紧着。”
袁枚一愣,旋又如释重负般笑道:“叶姐,你猜到了啊。”
“我猜到了你干了对不起我的勾当,具体原因,我不是神,猜不出来。”脑子里亮光一闪,她飞快的说:“难道你带来的那两个女生是警察?你们制止了血魔!”
“哇!果然不愧是叶姐,一猜就中。血魔被抓了,你也是功臣哦!”袁枚夸张的大叫,惹来了护士冷冰冰的告诫,又吐了吐舌头,冲筱飞燕竖起了大拇指。
也就是意念一动随口说的话,听袁枚证实自己的猜想,筱飞燕反而把自己吓坏了。
简明居然是血魔,这简直让她毛骨悚然。可是,自己怎么会猜到他是血魔的呢?声音!对,就是声音,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时,跟地宫里黑暗中血魔的声音是一样的,而自己潜意识里已经将两者联系起来。
对了,袁枚怎么会带着俩警察上门的?脑子里刚闪过这念头,筱飞燕就听到另一段让自己更为震惊的话。
“叶姐,你不做刑警实在是太浪费你的天赋了。咯咯,别这么看我,这是那俩位女警说的。她们说,其实警方已认定翔云电子的简董事长是血魔,而他也供认不讳,警方已经准备结案了,可是你打电话让我通知警察,说简明才是血魔,并且说他跟其残余手下正在翔云电子公司的办公楼里找某个东西。重案组的陈队长他们包围了翔云电子公司的大楼,除了简明他们几条漏网之鱼,那一网打了三十多条鱼啊。他们可都是个个有枪、人人身上背了命案的亡命之徒啊!”
袁枚的眼睛里小星星直冒,她实在是太佩服叶姐了。
筱飞燕被震得发傻,后面袁枚说话时,她都是慢了数拍才明白袁枚话里的意思。原来,简明他们在翔云电子被封的办公大楼里突围出来,在城外聚合后,冒着被警察追捕的风险,又潜进城里来找自己,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一直有个歹徒暗中盯自己的梢来着,只是在跟到叶家老宅附近时,被一个道士莫名其妙的缠了半天,直到袁枚带着两名女警来到,道士才离开,临走时道士晃了一晃桃木剑,说:“去也!”
道士,桃木剑?筱飞燕心头一跳,猛的坐起来。
“叶姐,你怎么了?”
袁枚问话时,筱飞燕已跳下床,粗鲁的扯掉扎在手背上的输液管,拿出百米赛跑的速度朝病房外冲去,在她后面,袁枚的哇哇大叫着,还有护士尖声的叫嚷。
所有的声音都奇异的消失了,仿佛又是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她失去了生命中第一个孩子时心碎了飞了的感觉。
叶湄残魂附体的鹦鹉,在这些日子来,已经成了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拿桃木剑的道士不能带走鹦鹉!
可是,回到家,看到老式的五斗柜上对着那面老旧的圆镜子,自恋的梳理羽毛的鹦鹉,筱飞燕的心坠入了无底深渊。
它活着,却不再是她熟悉的那只财迷的鹦鹉。
没有任何方式可以检测,筱飞燕单纯的凭感觉认定,鹦鹉身体是附着的叶湄的残魂消失了,也就是说,叶湄的魂魄被道士收了!
“不能把她收走了啊!”
呜咽着,像冰下生涩的小河流水。筱飞燕的悲哀浓得仿佛化不开。
“叶姐,谁把谁收走了?”袁枚从后面揽住筱飞燕,讶然道。
猛的转身,筱飞燕扯着袁枚惶急的问:“你看见过那道士是不是?”
“看到过,脸上刮不下三两肉,眉梢还有一颗痣,那道士看着不像好人,为人倒还不错,要不是他拖着歹徒一直到我们赶过来,你就危险了。”
“帮我去找那道士!”
“找道士?为什么?到哪里找……”
袁枚的声音还绕梁回旋,人已经被筱飞燕拽出门去。
拖着袁枚疯子一样大街小巷的跑,筱飞燕的神情怪异得让袁枚不敢再提问。一直累到脚脖子抽筋,自认为体力还不错的袁枚终于对个头相对纤细的筱飞燕告饶:“叶姐,我真的走不动了。我们歇一会再走吧,你放心,只要那道士还在城里,我就能带你找着他。”
道士还在城里?能够发现鸟身附有人残魂的道士一定不是普通道士,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带着叶湄的残魂钻进哪个深山野林里了!这个念头生出来,像毒蛇一样啃噬着筱飞燕的心,悲伤的摇摇头,被抽空了气力的身体软软的歪了下去,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像寒风中流浪犬无助的悲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