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怎么来了?”玉仙又埋怨了徐庆一句。
两人站在房门外等着里头脸亵衣都不穿的徐芝儿穿戴整齐,时不时有男女搂搂抱抱走过,两人站着有些尴尬,但是又只得守在那儿。
徐庆叹了一声:“我哪儿有她的办法?算了,来都来了,待会早些带她回去。今天不在这儿待久了……”
“公子公子,往哪儿去呢?来来来,红惜房里空着呢,红惜陪您喝一杯吧……”不远处一声娇媚的招呼声传来,那声线媚惑重重,让人听得骨头都酥了下去。
徐庆和玉仙往那儿一看,原来是怡香楼的红牌姑娘红惜,此刻她正拖着一个身着白色缎袍的公子,白衣公子身后还跟着一个生得秀致如女子的蓝衣公子。
红惜像是刚刚歇了午觉起身,身上只罩着薄薄的纱衫,玲珑有致的曲线显露无疑,微微睡乱的髻子,更是添了几分慵懒与妩媚之气。而现在,她温软的身子已经整个倒在了那公子身上。
玉仙觉得奇怪,这红惜是怡香楼的红牌,白日楼里客少得很,她就歇在房里要不就上街逛逛,从来不接客的。就算是晚上接客,那也是挑着来,连崔妈妈都不敢说她什么。今日怎么自己就缠上了一位客人呢?
待到看仔细了那白衣公子的样貌,玉仙才稍稍明白了。这公子生得俊秀不凡,身上衣着配饰又都是华贵无比,一看就是到非富则贵。要是能攀上这样的恩客,对于在风月场所沦陷已久的红惜确实也是美事。
红惜应该会成功吧?她的媚功所向披靡,只要她看上了,还没有能逃出她手掌心的。玉仙想着这事看了看身旁的徐庆,才知道徐庆一直愣愣望着前头的红惜。
“二少爷……”玉仙有些无奈,轻轻唤了一声。
“玉仙……我……”原本看得出神的徐庆被玉仙这么一唤,回了神,有些发窘,想要解释,却见玉仙摇了摇头,温柔一笑。
玉仙心里也不责怪他,徐庆对她已经有情有义了,偶尔开些小差也没有什么。她从小苦日子过尽了,逆来顺受也是常事,跟了这徐二少,也算是过了不少安逸日子。
“走开。”白衣公子冷冷看着眼前的女子,嘴里像是风一般柔柔逸出两个字,可是这风又好像含着无数暗箭,让闻着都不禁往后一缩,心生惧意。
红惜身子一僵,发着嗲的声音全又塞回了肚子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直在旁的钱宁也觉得有些惊奇,公子一向喜好女色,对女子也是疼惜得很,怎么今日这样当众拂了这美貌娘子的面子呢?
白衣公子将僵着倒在他身上的红惜轻推开,看也不多看一眼,对这身后的钱宁斥了一声:“看够了么?还不办事?”语罢自己先抬脚往最里头的房间走去。
只是那门前站着的一男一女是什么人?那男的好像是方才上楼的徐二爷,那女子倒是没有见过的。
他带着钱宁走到了徐庆和玉仙二人面前,抱拳先行了礼,随即开口问道:“在下来寻一位玉仙姑娘,不知二位可否让一让,好让我进房去寻人?”
“呃……”两人皆是一脸错愕,这公子找“玉仙姑娘”,听起来好像与玉仙是认识的。可是徐庆看着玉仙,玉仙也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
“呦……原来找的是玉仙啊,可惜啊公子,您来晚了。谁不知道这怡香楼里的玉仙姑娘是徐二爷养着的?人家可是一个月交足三千两呢,公子可有这样的本事?”这酸劲十足的话是红惜发出来的。
红惜方才被吓得愣住,到现在才回过神来,又听见了这白衣公子找的是玉仙,不禁酸溜溜的讽了几句。心里的愤恨又加了几重——怎么又是玉仙?这玉仙有什么好的?说句话都红了脸,生得也是十分普通。先是有徐二爷每月三千两来保她清白,现在又来了一个英俊的贵公子,不知又有什么好事。
“呃,公子,找玉仙何事?”玉仙欠了欠身子,有些羞涩地问道。
白衣公子面露困惑:“姑娘就是玉仙?”
玉仙点点头,一直不敢抬头望他,一是怕,二是羞。虽说到了这怡香楼有些日子,可是一直被徐庆保护得周全,面对的男子也只是徐庆一人而已。如今这个俊秀的公子哥就站在她面前问着话,好像呼吸的热气都能感觉得到,让她怎么能不羞?
“错了。”白衣公子面露失望,并不继续与玉仙说下去,只是斜睨了钱宁一眼说道,有些责怪的意味。
钱宁呵呵一笑,也有些不好意思。
“走吧……”白衣公子失望地转身离开,钱宁赶紧跟上。
徐庆被这情景弄得莫名奇妙,有些恼了,刚要出声叫住已经走开的白衣公子问清楚,屋里的芝儿却在这时唤了一声:“我好了!”,房门也开了一条小缝。
玉仙应着“来了……”拖着徐庆进了房,生怕他过去跟那白衣公子有什么冲突。
“外头怎么了?好象有其他人的声音?”已经穿戴好的芝儿看着二人进来,又看徐庆的脸色好像有些气恼,疑惑问道。
“没事,认错人了。”玉仙轻描淡写带了过去,又上前帮芝儿整了整衣衫。
芝儿也没有深究,淡淡“哦”了一声,接着跟徐庆和玉仙谈论起了玉仙赎身一事。
……
“爷,这是做什么?”钱宁有些不满,微微撅起了红艳艳的小嘴。他跟在白衣男子身后,而白衣男子,悄然跟在了回家的徐二爷身后。
这爷,刚刚在怡香楼中又说弄错了,以为他要走不知道为什么又留在了楼下堂厅喝酒,一直等到这徐二爷带着人离开,他才跟着离开。不是说要找昨夜救他的那个姑娘么?怎么现在跟着两个男子?
白衣男子站定步子,回头望他:“怎么?哪儿有这么多旁的话?我有正事要做,不要再说这些,不愿意跟就回去。”
回去?钱宁可不敢回去。昨夜就是他嫌累,爷让他先走了,回头就出了爷遇刺一事。这事可是天大的事儿,一点也不能怠慢。
所以他猛摇摇头:“不不不,钱宁要跟。爷,快,要跟丢了。”说着手指了指前头已经拐个弯快要消失的徐二爷二人。
白衣男子闻言赶紧加快步子跟上,却见徐二爷带着那小厮进了一家食肆。
现在又不是用饭的时间,徐二爷往这食肆做什么?会友么?白衣男子在离食肆不远的一个街角停住了步子,他有预感,刚刚进去的两人很快就会出来。
果然,不消片刻,钱宁扯着他袖子低声提醒:“爷,徐二爷出来了。”
正百无聊赖四处张望的白衣男子闻言向前看去,进去的两个男子出来时成了一男一女。钱宁脸上露出了不解,扭头看见白衣男子脸上狡黠的笑意,才知道身旁的爷早就知道了那小厮是女儿身。
“那是什么人?”白衣男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徐家兄妹身后,他打量了前头身着素花衫裙,手上搭着雪白软裘披风的徐芝儿,问起了钱宁。
他认得那披风,昨夜天寒她披在了身上,现在有些暖和,所以她把它随意搭在了手上。她一路和徐二爷说着话,一路将那白披风甩啊甩,那淘气与昨夜教训那帮刺客的样子倒是一模一样。
钱宁对这京师中大家大户的小姐们熟悉得很,稍稍回忆片刻,回道:“应是徐府的小姐,徐芝儿。”
爷不会是想要掳了这徐家小姐吧?这有点难办了,徐府虽说只是低贱的商户,但是富可敌国,家中亲戚也有些为官的。而且,徐家的大少爷好像与谢阁老的侄孙女订了亲,要是让谢阁老知道豹房里掳了那么多良家小姐,又要说什么仁义道德了,到时爷又是一阵烦。
“不跟了,咱们回豹房去。”白衣男子忽然停住了步子,有些兴趣索然,转身又要往回豹房的方向去了。
钱宁不禁松了一口气,爷向来是孩子脾性,什么姑娘掳了三两天就腻味了。平常的民间的女子倒也没什么,养在豹房或是遣回家去都无所谓,要是掳了这些大家小姐,麻烦就多了些。
现在宫里的丽嫔娘娘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原来,这个昨夜遇刺被徐芝儿无意间救下的白衣男子,就是女子闻而变色的西苑豹房的主人——正德皇帝朱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