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欧阳英纠尽脑汁的思付如何让欧阳振认出自己的时候,欧阳振竟向她告别,“我临时还有事,就不陪姑娘了。”
欧阳英嘴唇动了动,竟然发不出声音,只得眼巴巴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的离开自己的视线。
回过头来,发现江子其已不知去向,相见时难别亦难,身不由己的一支舞,便是和他全部的交集,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丝毫情绪。
欧阳振不动声色的沿着人行道不紧不慢的走着,自己才到江州一天,难道就让人发现了?自己并没有去接头,只是先去踩点,难道踩点就踩到雷了?后面的人已经跟了他几个路口,却还没有动手,他决定先探探那个人的来路。
“不许动!”欧阳振在一个人际罕至的小巷转角用枪截住了跟踪他的人,临近初冬了,风冷且急,让人无法呼吸,路灯拉长了人的影子,左摇右摆的,像要生生的折断一般。
“您认识欧阳英吗?”江子其看了一眼欧阳振手中黑呼呼的手枪,又往前走了两步,但似乎觉得自己的接近有些冒昧了。
“欧阳英?!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欧阳振有些吃惊,多年与敌人的战斗经历让他没有丝毫的放松,跟踪他的这个年轻人,面若冠玉、剑眉星目、满面正气,想必是为了欧阳英而来的,而欧阳英是他哥哥欧阳国的长女,算算年纪也应该二十多岁了,一别十年,音讯全无,今天才到江州就听到亲人的消息,怎能不让他动容!
“我是欧阳英的朋友,刚才在舞厅撞到你的姑娘就是欧阳英,可你怎么不认识她?”江子其左右环顾了一下,这条巷子真静,恐怕连只在外面觅食的老鼠都没有。
欧阳振显然没有料到,刚才在舞厅的姑娘竟然是欧阳英,想必她早就认出了自己,所以才故意撞到他的,可为什么没有当面对他说呢?难道是因为她身后那两个女子?
欧阳振想到这里,便把枪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江子其一遍,波澜不惊的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欧阳世家败落,欧阳的父亲和亲人都去世了,她现在被日本人控制着,我想她看见你,应该是十分惊喜吧。”
“嗯,知道了,谢谢你。”欧阳振说完便转身向黑漆漆的巷深处走去。
江子其摇摇头,没有再出声,欧阳振虽然是欧阳英的叔叔,但不知是哪条道上的,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妙。
欧阳英是凌晨时分才回到稻垣官邸的,上楼的时候遇到了几个日本军官,眼光怪异的打量她良久,想必是些稻垣的旧识,看她太像木樱,所以才如此惊讶吧,她自己其实也惊讶,天下这么大,这么巧合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是稻垣,这个间接杀害她父亲,夺她全部家产的仇人,她应该怎么“报答”他呢?心里忍不住冷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莫及的。”
欧阳英最大的活动区域就是她住的客厅及卧室,大白天也不允许外出,杞子和慧子紧紧的盯着她,而且不和她说话,一句都不说,这让她什么情报都打探不到,不得不靠晚上封了她们的安眠穴溜出去查探地形和情况,可天天如此的话,欧阳英担心这两女人会暴毙在自己手上,毕竟水滴石穿,她天天用针刺她们的安眠穴,不死都会残!
又一个夜晚来临的时候,欧阳英在霓虹见到了欧阳振,想必是昨晚江子其跟出去的结果,“小英,对不起,叔叔什么都知道了,对不起。”欧阳振轻声的说,他们跳的慢三,徐徐的音乐和淡淡变幻着的灯光,将他们脸上的神情掩护得恰当好处。
想必欧阳振是对自己十年音讯全无的歉意,这么多的亲人,都离开了,他都没来得及看最后一眼,他歉疚,痛心,可是,时光不会倒流,草木可以再逢春,人死却成灰,再也回不来了。
“叔叔,你是共产党?八路?”欧阳英开门见山的问,她的话将欧阳振悲伤的情感硬生生压了回去,“到底是不是?”
“小英,你为什么要追究这个?是对叔叔的不信任吗?”欧阳振表情平淡。
欧阳英在舞厅的一角发现了江子其的身影,脸上不禁生出些笑容,见到他真好,他在那里,不远不近,不离不弃,静静的看着她,保护着她,担心着她,这一切就足够了.......
“叔叔,你要对我说实话,这关系到一个很大的阴谋,我必须要知道你的立场!”欧阳英语气坚定的说,她怀疑来与陈润接头的人就是欧阳振,可是他左手小指上却没有戒子,这让她有些不确定!
欧阳振的目光由远及近,最后落到了离他们不远处的杞子和慧子身上,思索半晌才说:“你什么时候知道叔叔是共产党的?”
“十一二岁就知道了,不过,父亲没有对外人说过,连二娘都不知道的,叔叔,你是吗?”
欧阳振轻轻的嗯了一声,说:“是的,我是。”
欧阳英终于松了一口气,说出了陈润的暗号,“西江有水西江月。”
“万里无云是晴天。”
“你的戒子呢?”
“左手小指上。”
欧阳英明明没有看见他的左手小指上有戒子,便追问:“你怎么没戴?”
欧阳振笑了笑,说这是暗号,不是要戴在手上的。
欧阳英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没听清楚陈润的话,难怪一直瞪大眼睛寻找戴戒子的人就是找不到。
欧阳英接着将陈润的遭遇及情报告诉了欧阳振,让他迅速撤离,并告诉他如果情况危急就联系江子其和齐叔,他们应该能帮得上忙。
末了,欧阳振说,泽被人从法国追杀回来了,被地下组织的同志救了,参加了八路军。
这个消息无异于给欧阳英的心脏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她真的很想尖叫尖叫.......泽还活着,泽还在,还在。泪已湿眼睑,只是她不能哭,不能笑,不能失态,因为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监视着自己,她要镇定镇定镇定.......直到欧阳振消失在舞厅门口,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江子其的对面,满面的从容,满面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