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书用手捂着胸口,心有不甘又十分恐惧,难道就到此为止了?江湖茫茫,叶青书下山以来,一直默默地寻找着父亲的踪迹,没有遇到过真正威胁生命的境况,也从没遇到过真正意义上的高手。昨日山上一战,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如果他破了规矩,也能独自杀出一条血路。
王蹇虽然不是江湖顶尖高手,但也是江湖翘楚,自创的“双生拳”威震平原。拳中藏掌,掌中有拳,变幻莫测,但是大巧不工,在了凡禅师内力面前,任何花招都是秋日的残叶,一扫既破。
王蹇朝叶青书的脑门重重打下去之际,叶青书想到逃跑,但是气血不顺,来不及运功调理。他的脑海突然浮现林湘澜的身影,雪白的长裙在面前飘荡。看着看着,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也随之摆动,竟侧身倒了下去!
魏公洵一脚把叶青书踹倒,让叶青书躲过这一拳!
还没等叶青书缓过神来,魏公洵大骂:“别急着死,小子!”魏公洵站在叶青书身后,眼睛瞪着王蹇。魏公洵久经沙场,见过太多的生死,面临死亡时,没人比他更冷酷,更冷静。他慢慢移步到叶青书的面前,左臂不自然地垂落。
“乖乖坐着,说不定给会你个痛快。”王蹇不屑地看着魏公洵,一个右臂断了的人能做什么?
魏公洵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又瞄了一下身后的叶青书。这小子是被打蒙了,希望在我们被杀之前他能缓过来。他用脚后跟磕了一下叶青书的脚,说道:“小子,不过是被打了几拳,你看我右臂断了,都照样能打。尉迟大哥说你武功在我之上,你可别打我大哥的脸!”说完左手抽出左挎的佩刀,扔在半空中,右脚已经踢向王蹇。
王蹇没把魏公洵放在眼里,向后退了一步,他知道右脚只是虚招,真实用意是用左手接住佩刀,果不其然,魏公洵半招过后立刻收脚,反手接住半空中的刀,顺势就是一个反手横劈,势大力沉,却被王蹇轻松躲过。
魏公洵没有幻想自己可以一招制敌,他借着前进的势头,连续横劈,靠气势硬生生把王蹇逼退几步。
吴思同被王蹇瞪过后,不敢再出手,杨思义看到后也拦着朱飞不要上前,他看了看身后的田秉志,心道:今天的田大人很奇怪,不知道田大人在思考什么,莫非是王蹇暴露后的对策?
魏公洵突然猛攻,王蹇只得招架,但他毕竟是江湖老手,渐渐地,他熟悉了魏公洵的路数。一个下盘横扫,打断了魏公洵的攻势,他趁势后退几步,拉开了与魏公洵的距离。
“你的右臂断了,引以为傲的拳法使不出,唯一可能胜我的机会都没有了,别白费力气了。”魏公洵以拳路见长,王蹇出其不意钳制住魏公洵时,便已经打算好要废他的右臂。他不想立刻杀了魏公洵,他想知道,夏岐政到底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豆大的汗珠从魏公洵的脸上滑下,这么久了,那小子应该缓过来了才对,他心理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打不过王蹇,他恨自己太不小心,也恨自己过于大意,竟被人轻易察觉!这几年的平静生活,让他对危险不再敏感。但是,如果叶青书醒来,不是没有机会逃走,他喊道:“小子,起来!你想让老子死在这吗?”
魏公洵的叫喊声穿过叶青书的耳膜,在他的大脑里回响。叶青书慢慢坐起,看了看手中的血,我会死吗?没想到被人打是这么的疼,以前师父手下留情,我还怨他。胸口的灼烧感,让叶青书感到四肢无力。其实,他心里清楚,是恐惧让他使不上力。他抬起头,看着魏公洵吃力地对付王蹇,一步一步后退,直退到自己的面前。
魏公洵见叶青书没有了斗志,说道:“这点伤,就起不来,还算个男人吗?”说完他把刀一扔,王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机会瞬间即逝,而他从不会错过。拳头如暴雨般打在魏公洵身上,魏公洵顿觉浑身血液翻腾,几根肋骨被打断,他脚下一软,单膝跪在叶青书身旁。叶青书想去伸手扶他,却见魏公洵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魏公洵瘦长的身材,在叶青书的眼里,却突然变得高大伟岸,犹如一面墙壁,顽强地抗争着外面的世界。
魏公洵笑道:“小子,别怕死,死没什么好怕的,我最怕的是不能回去复命,你也应该有非做不可的事吧?”
叶青书错愕地看着魏公洵,不由得慢慢站起,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虽然还是很疼,虽然还是害怕,但是,站在魏公洵的身后,他感觉自己有一线生机,而更重要的是,他想起了澜儿,想起了自己还要去找她!
王蹇觉得厌烦了,招了招手,朝吴思同说道:“你不是想杀了他们吗?来,帮我杀了他们。”吴思同看了看田秉志,见田秉志面无表情,心想该是默许了,他早就想杀了叶青书泄愤。杨思义小声告诉朱飞不要轻举妄动,他不知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田秉志究竟在想些什么?今天的田大人太过反常,至少他和朱飞要以防万一,确保田秉志安然无恙,如果对面破釜沉舟,杀了田秉志,东齐蚕食西周的计划就全将化为泡影。
吴思同走过去站在王蹇的身边,王蹇道:“那小子快不行了,你去杀了他,而魏公洵,交给我,这么硬气?哈!”
吴思同看到王蹇诡异的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但他看到站都有些不稳的叶青书时,信心大增,杀意骤起。
在王蹇与吴思同交谈之际,魏公洵朝叶青书说道:“小子,过来!”
叶青书向前迈了几步,站到魏公洵身旁,捂着胸口道:“你杀过人吗?”
魏公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当然。”
“什么感觉。”
魏公洵怆然道:“小子,杀人可不轻松。当鲜血溅满你的全身时,你就不再是人了。”
“那是什么?”
“是鬼,是魔。沙场就是地狱,很多人踏足后,尽其一生,都没办法再过回正常的生活,我们常常被噩梦惊醒。”
“为什么?”
“因为太过惨烈,而且战争还未结束。”魏公洵看了看眼前叶青书,心道:当你杀了太多人时,就会知道,杀戮过后,自己手上的鲜血,将是一辈子的梦魇。
“不过,或许我是幸运的,我以后能睡个好觉了。”魏公洵朝叶青书笑了,这不仅让叶青书困惑,也让魏公洵自己感到诧异。心里苦笑道,或许,人之将死,已没有什么不满。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叶青书,我便拿你当一刻朋友!
说话间,吴思同已经攻了过来,他朝叶青书就是一刀,叶青书已经打起精神,轻巧躲过,但是身上的衣服被划开一条口子。
叶青书知道自己有伤在身,脚步身法大不如前,无暇顾及魏公洵,便与吴思同缠斗在一起,欲把他引到别处。
王蹇慢慢走近魏公洵,魏公洵知道他感觉自己胜券在握,故意戏弄自己。他也不恼,慢慢后撤,拉开与叶青书的距离,让他尽情施展。看了吴思同的招式,他预感吴思同不是叶青书的对手。
叶青书接连躲过吴思同的进攻,突然,他滑倒在地上,魏公洵心下一惊,却见叶青书顺势拿起地上魏公洵扔掉的刀,横在胸前,挡住吴思同一记重重的下劈。暗叹道:原来是故意的!好小子!魏公洵见叶青书挡开吴思同,顺势一个后空翻起身,摆好架势,但是姿势很是奇怪。
吴思同哈哈笑道:“你这是什么姿势,明明浑身破绽。”只见叶青书全身放松,右手垂下刀,双目禁闭,身上全是空挡。
“不好!这个姿势我好像听说过。”杨思义突然道。“莫非是南山刀法,破敌式的起始式!”话音刚落,还没等吴思同反应过来,叶青书已经到了眼前,他见叶青书仰头看着自己,身体压得很低,眼神直直地看着自己,没有任何表情。
他刚要挥刀,却发觉自己的右臂没了知觉。他看向自己的右手边,却吓得眼泪直流。
“啊啊啊啊!我的手臂!”
只是一瞬间,吴思同的右臂就被叶青书砍下,吴思同疼得满地打滚。
魏公洵叫道:“好样的!”没容他高兴一刻,只见王蹇一个转身,一个箭步,右手一把抓住叶青书的头,重重的按在地上。叶青书感觉自己脑后湿湿的,鲜血慢慢染红了地面。
“想不到你有两下子。南山刀果然名不虚传!他也真舍得,徒弟年纪轻轻,他竟然倾囊相授。你很得师父欢心嘛。”说完他瞪了杨思义一眼。“不知道就别乱叫,什么破敌式,那不过是南山刀的入门刀法,你见过什么!这是南山刀绝学,无影刀。你知道他凭什么一个人就杀了那么多山贼,当然是刀快,无比地快,天下第一快刀!”说完,他重重给了叶青书脸上一拳。叶青书忍着疼没有昏过去,他心里想着要活着出去!去找澜儿!
魏公洵没想到王蹇武功这么厉害!他也是刀法行家,自然知道叶青书那一击有多惊世骇俗,也心下承认叶青书比自己厉害!但是令他不解的是,叶青书明明可以一刀要了吴思同的性命,却只是砍了他一条手臂。这人太善良!但是,叶青书这个善良的举动,却增强了魏公洵救他的决心,这小子或许值得信任,他也有能力逃跑!他见叶青书伸脚踢向王蹇后脑,顺势挣脱了王蹇,正要还击,却被王蹇一掌打飞手中的刀。就在这时,魏公洵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叶青书的后衣领,用力地把叶青书扔出门去!
叶青书在地上翻滚几下,忍着疼痛,困惑地爬起来,屋里的魏公洵喊道:“去见皇上,说何殷清反了!”
叶青书一脸茫然,他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帮助魏公洵,魏公洵高声叫道:“小子,别管我,去找皇帝!别让我白死!”叶青书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情景他从未见过,他已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去救魏公洵,还是要听他的去找皇帝夏岐政。
魏公洵怒道:“滚!妈的!给老子滚!”
叶青书再一次慌了神,他听从了魏公洵的话,往外跑去,他也不知道往哪里跑。此刻的叶青书只知道,要跑,跑去给皇帝报信。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疼得厉害,还是因为他心里明白,魏公洵为了救他将死在王蹇手里。
王蹇怒不可遏,他不能让叶青书跑了,连着打了魏公洵数拳,魏公洵岿然不动,笑看王蹇。王蹇气愤之极,他朝身后的众人叫道:“还不帮忙!”
地上的吴思同哇哇乱叫,朱飞看着杨思义,杨思义看着田秉志。见众人没有反应,王蹇怒不可遏,双掌重重打在魏公洵的胸口,魏公洵飞出门外,重重地摔在地上,吐血身亡。
王蹇踩过魏公洵的尸体,要去追叶青书,却听到里面的田秉志一生大喝:“回来!”
王蹇停下脚步,瞪着田秉志道:“老田!你怎么才发话?不去追他,我就完了!”
田秉志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道:“放心,我有一计,保你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