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什么心思,我绝不可能做出伤害我亲妹妹的事情。”
“那你就宁可伤害我?!”
“如果因此伤害到你,那也绝不是我的本意。行了刚子,就此打住吧,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是绝不可能跟你说这些的。”
刚子一颗心刚提到嗓子眼,一下又结结实实给摔回到原点。他明知道林娇娇说的是实话,却又百般地不甘心:“不行,就为了你这句话,我也得拼他个鱼死网破!”
“现在都这样了你还怎么拼?”
刚子扭头看看四周。这地窖比他挖的那个大不了多少,只是这里靠山,四下都是岩石,工程想来也比他那个大了许多。刚子虽是蒙了眼睛送到这里面的,但凭进来时的感觉,及后来的观察,他首先断定这里还是在东乡村,而且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地下,单是龛中那盏煤油灯,底座用料讲究,做工精致,上面还嵌了一个玻璃罩子,一看就不是一般农户人家的物件。其次,从地窖里空气清浊程度上判断,这里面一定有个通风口,而且离地面也不会太远。最后刚子断定,要想从这儿脱身,再挖个出口,或强行从现有出口突围基本没戏,自救的唯一希望,只能寄托在李茂才身上。
“他?能行吗?”林娇娇问道。
“行不行也就他了。”刚子突然问道,“今儿几号?”
林娇娇想了想说:“二十七还二十八号吧,你问这干吗?”
“要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有两三天时间。”
“什么两三天?”林娇娇一头雾水。
“月底张大川可能有个什么大事,他之所以还留着咱几条小命,可能跟这件事有关。”
“你知道什么事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一点,”刚子朝斜对面的李茂才努努嘴说,“这家伙一定是咱们的救星!”
四
张大川与织田加代约定在寮海四十海里外的东洲岛会面,从渔村上船到东洲岛不过两个多小时,事先他通过大本营通知内藤停止一切海上巡逻及军事行动,所以一路上风平浪静出奇的顺利,连驾船的渔老大都忍不住连声说,今儿真是遇着贵人了。
张大川笑笑,心想,多给你一倍租船银子,我当然是你的贵人了。他冲高纪兰使了个眼色,高纪兰心领神会挽起他胳膊走出船舱来到船头。在船老大眼里,这活脱就是一对到海岛上神仙快活的风流男女。
高纪兰将头倚在张大川肩上低声问道:“首长有什么指示?”
“你再将任务复述一遍。”
“尽可能在短时间掌握织田加代一切情况,并复制她的音容笑貌。”
“目的?”
“冒名顶替进入采访现场,将现场所有人一网打尽!有信心吗?”
“有!”
张大川伸手揽住高纪兰,爱怜地抚摸着她那一头秀发说:“也许,这副担子对你来说太重了。”
高纪兰幸福地合上眼睛,浑身战栗道:“我愿为首长赴汤蹈火!”
“不!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你全身而退!”
“我知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后下决心由你来挑这副重担吗?”
“是首长对我的信任。”
“这不仅仅是信任的问题,这是我通过反复比较后所得出的最优方案。”
“可是,如果独立旅有人见过真的织田怎么办?”
“这点我早已经考虑到了,你放心吧。”
“还有,杨子敬的警卫力量不知首长是怎么考虑的?”
“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
这就是雄性的力量!高纪兰充满敬仰地望了眼前这位男人一眼,更紧地贴近他,呼吸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雄性的气息。
“纪兰同志!”
高纪兰从情迷意乱中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理理头发,羞涩地喊了声“首长”。
“谈谈你的看法。”
“保证完成任务!”
“我现在不需要你保证,而是你的看法,无论战略上还是具体实施方案,你是怎么看的?”
“我怕我说不好。”
“没关系,随便说,天马行空怎么说都可以。”
海风劲吹,高纪兰眯起眼睛望着她眼前这位首长说:“那我就随便说了?”
张大川静静地看着她。他们的脚下激流翻滚。
“一开始时,我对首长很多做法的确很有些看法,比如无线电静默,不与当地驻军发生任何联系,以至于内藤把我们教师团整锅端了,而使我们陷于被动。当时首长的解释是,这么做是为了使我们处于绝密状态,可与此同时您却又打了他们的旅部,再后来您借故把郑责和李茂才送到内藤司令部,任由他们两个在那儿胡乱折腾。当时我真的蒙了,我心想,这到底是首长一时疏忽犯错了呢,还是我才疏学浅没领会首长的用心良苦……”
张大川微笑道:“那你现在怎么看呢?”
“行动持续到今天,我才看出点端倪。”
“说说看。”
“首先教师团事件,我认为是首长有意而为之的。”
“怎么说?”
“我们在天津秘密拦截了真正的教师团后,我想当时首长有两方面考虑,一是必须让我们这批冒牌教师在寮海公开露面,然后被内藤‘抓获’,以对延安方面有个交代;二是浑水摸鱼,在一定程度上减轻您袭击独立旅旅部所产生的副作用。”
“你现在对我袭击独立旅旅部是什么看法?”
“我认为主要是破坏他们与延安的电讯联系,为我们日后的行动争取时间。”
“郑责和李茂才呢?你怎么看?”
“郑责是您贴身警卫,以您性格绝不会小题大做一脚给他踢内藤那儿去的,我想可能是因为他弟弟七条吧?”
“说下去。”
“七条收听敌台,后来竟然发展到投敌这样一个地步,当时您面临两种选择,一是交军事法庭审判诛杀,二嘛,我也是后来慢慢一点一点悟到的,您的做法真可谓大手笔,既卖给郑责一个绝大人情,又替我们今天的行动埋下了一个伏笔。”
“什么伏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这次在织田夫人那里就可以见到他了。”
“你是说我把七条当成一条带路的猎犬了?”
“难道不是吗?”
“继续。”
“您先说对不对吗?!”
“差不多吧,继续。”
“至于李茂才,我想您用心更深。他这人虽说身上有些公子哥儿秉性,但无论汉文化造诣还是专业技能在我们这些学员里面不算太差吧?如果说您对郑责是小题大做的话,对他就是吹毛求疵了。现在看来,他私自出山抓陈老爷子,虽说犯了纪律,但从最终结果看,总是功大于过吧?可您看您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人好歹也是位王孙公子!”
张大川笑笑说:“说下去!”
“您这种做法让我觉得好奇,我就在一旁看着,看您打这张牌最后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看明白了吗?”
“我觉得您这么对待李茂才,无非是为了调动刚子!我不知道当初李茂才绑架陈老爷子是不是您授意的?”
“不是。”
“那至少也是您下的套吧?您先当着杨子敬和刚子指证他的特务身份,然后又把他搁东乡村交王山田看管。我当时还奇怪呢,既然他身份已经暴露了,首长怎么不让他去秘密基地还跟我们一块儿哪?合着您那时候早算计好下几步了。”
“有些事也没你想的那么神,我只是因势利导而已。”
“李茂才和郑责在内藤联队兴风作浪翻江倒海,也是您因势利导的一部分吗?”
“因势利导是变被动为主动的一种做法,其实他们两个在内藤那里的一些做法也是我事先没料到的。”
“但至少在客观上把刚子给逼急了,昨天在帘子洞,多悬呢!”
“一到洞口我就意识到犯了一个错误,但那时候为时已晚,没办法跟你和山田联系了。”
“直到今天我还没明白,您为什么这么看重刚子?”
东洲岛已影影绰绰遥遥在望。张大川说:“我们从寮海到东洲岛怎么来的?”
“坐船啊。”
“刚子就是我们的船。”
“可是,假设在有很多条船的情况下,为什么非选刚子这条呢?”
“那么你告诉我,你还能找出比刚子更合适的船吗?”
“好,我修正我刚才的说法,如果我们已经到东洲岛了,您为什么还留着他这条船呢?”
“难道你会在东洲岛住一辈子吗?我们还得返航呢我的傻丫头!”
高纪兰不知该如何表达她心中的疑惑了:“那我这么说吧,如果您一开始就设定由我来冒名顶替织田加代,您还会这么费劲巴力地用刚子吗?”
“当然。”
“我已经是织田加代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