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来﹐宫中产生了不小的变化。
竣王爷被贬去了景则国边境的慕硫城当任城主﹐朝廷内的大小事务因为景帝卓沁棠养病的缘故而尽数交由睿王爷处理﹐睿王爷身边的国师扶苍接手了朝内大臣上奏的摺子﹐就在一众文武对这个面残的扶苍国师感到质疑之际﹐扶苍以惊人的魄力和效率解决了卓沁棠在这三个月来一直解决不了的两个难题。
「修复河道一事就这麽决定了。至于瀛州城城主被刺杀一案﹐刑部已经找出了犯人﹐国师也通过了对犯人的裁决。」李淮禀报着。
卓沁棠靠躺在床上﹐仔细听着李淮的报告﹐月眉微挑。
他没想过在短短六天内﹐扶苍竟然把这两个难题都解决了。尤其是修复河道一事﹐需要动用的人力﹑财力和修复工程等复杂的问题﹐扶苍竟然花了六天就解决了。
「看来睿王爷是找对了人。」他略为安慰地一笑。
这样一来﹐他就多了一个得力助手。而且按照扶苍的办事效率看来﹐对方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只是……皇上都不担懮吗？」李淮小心翼翼开口。
「担懮什麽？」卓沁棠轻笑看着他。
六天来的静养加上南宫櫂的调理﹐他已经恢复了元气。原本苍白的脸蛋现在透着血色﹐看起来气色不错。
「皇上把决定大权都搁在国师手上﹐要是国师有异心﹐那麽……」李淮小声说着﹐有些胆怯地看着他。
他的笑容微敛﹐想了好半晌才轻叹。「李淮﹐不知怎的﹐我总是觉得扶苍这个人是值得信任的人。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值得信任。」
「皇上。」李淮不知该如何启齿。哪有人做皇上做得如此轻率呀？
卓沁棠睨他一眼﹐知道李淮心中所想。他揉了揉眉骨。「我也觉得自己轻率。但是﹐他是睿王爷请来的人﹐睿王爷总不会让一个存有异心的人入宫当官吧。」
李淮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不语。皇上啊﹐你就是太过仁厚温柔了。这样很容易吃亏的。李淮心中暗暗打算要帮皇上紧盯着这个新来的国师。
「李淮﹐你可找到了我的玉佩？」卓沁棠撇开了话题。这几天来他一直挂心的就是定曦所赐的蟠龙玉。
「回皇上的话﹐奴婢找遍了整个景德宫﹐就是找不着您口中的玉佩。」李淮明白蟠龙玉对他的重要性﹐极力搜寻了多日还是没瞧见。
卓沁棠不禁黯然。他连定曦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也弄丢了吗？
李淮静静地站在一旁﹐每次看到皇上陷入思念的时候﹐他都忍不住为皇上感到难过。外面下起了细雨﹐为这微凉的夜晚添上一抹寒意﹐他看到了皇上微微哆嗦一下﹐连忙说着。「皇上﹐奴婢去为你添个火炉﹐顺便添盅热茶。」
卓沁棠颌首﹐等到李淮出去之後﹐他这才放纵自己沉浸于思念之中。
这几天来﹐他不时梦见了定曦。一时发现定曦回来了﹐正守候在他床沿﹔一时梦见了定曦奔离的背影﹔一时又梦见了定曦冷冰冰的尸身……
他往往会在半夜惊醒﹐然後习惯性地摸着身侧的位子。是一片冰凉的。那个熟悉的温暖怀抱不曾回来﹐一切都是他的梦。
「定曦﹐你到底是死是活？」他不禁轻声问着。
三个月来﹐他派出不少人去找寻定曦的下落﹐但直到今日仍旧一无所获。他陡地害怕起来﹐害怕着直到十年後的今日﹐他还是等不到定曦的归来。
或许﹐定曦已经不在人世了。一把声音悄悄在他内心响起﹐卓沁棠抬臂压着了额际﹐闭上眼睛。
如果当真如此﹐他更不知道自己该为谁守护这一切。他苦苦霸占帝位的意义何在？
许是感觉到他内心的激动﹐腹中胎儿陡地躁动起来。他拧眉﹐抚揉着圆隆的腹部﹐眸光登时转柔了。
「娘知道了﹐还有你们陪伴着娘﹐对不？」他苦笑着﹐慌乱的心逐渐平复。
如果定曦真的不在了﹐他还留给了自己两个孩子。他可以为孩子们守护着这一切。为了孩子们﹐他更加不能够言败﹑示弱。
深吸一口气﹐卓沁棠瞄了一眼外面的细雨。他突然间想去瞧一瞧雨景﹐这些天来一直躺在床上﹐他早已气闷了。李淮去了好久都不见回来﹐他不等了﹐掀起了被子﹐轻轻放下脚坐直身子。
揉了一下发酸的後腰﹐卓沁棠扶着墙壁撑起了身子。许是太久没有下床﹐他的双腿有些发软﹐他不敢大意﹐站了好一下让自己适应了这样的站姿﹐这才小心踏出一步。
平日有束腹带的固定﹐圆隆的腹部倒没有这般的沉重累赘。他扶着後腰﹐轻轻吸气让自己适应﹐然後缓步走向了窗前。
窗外细雨如珠﹐清脆地落在庭院走廊上﹐响起了好听的声音。他喜欢这样的绵绵细雨﹐看着庭院的枝头嫩叶被染上颗颗水珠﹐变得更是绿意盎然。
那是充满生命和活力的景色。
卓沁棠瞧得有些入神﹐一股凉意拂来﹐他打了一个喷嚏﹐搓揉着自己的双臂﹐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明黄色中衣。
正想走过去床沿拿过披风﹐他陡地瞄见了落在庭院花盆旁边的一件闪亮东西。一瞥眼间﹐泛着微微光泽的东西似乎是一颗夜明珠。
咦﹐定曦所赐的蟠龙玉上就镶有一颗夜明珠。难道在花盆旁边的是蟠龙玉？
他连忙定眼看去﹐但是外面细雨绵绵﹑月色迷朦﹐他实在分辨不出那是不是蟠龙玉。他不禁有些焦急地往外面看去﹐李淮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然吩咐对方出去看个究竟就行了。
卓沁棠看着外面湿滑的走廊﹐他不敢冒险出去﹐唯有等李淮回来了。
哪知道就这麽想着﹐雨势陡地转大﹐庭院竟然开始积水了﹐水位淹过了疑似蟠龙玉的东西。卓沁棠焦急了﹐他担心雨水会把东西冲走。
「说不定那真的是。」他望着走廊﹐李淮还是不见踪影﹐他更是着急﹐咬了咬牙他有了决定。
他扶着门框﹐轻轻踏出门槛踩在湿滑的走廊上。定了定心神之後﹐他测好了距离﹐手指轻拂﹐一道金色丝线浮现﹐他指向玉佩的方向。「去。」
金色丝线极快掠去﹐缠上了玉佩。他大喜﹐握过了丝线的尽头﹐轻轻一拉。
哪知道那块玉佩的一角被笨重的花盆压住﹐他这一拉竟然没能拉过玉佩。他拧眉﹐再次使力一拉﹐但还是拉不动玉佩。
「啧。」卓沁棠竟然有些恼了﹐他踏出一步﹐乾脆打算冒雨走进庭院伸手去拿。
岂料﹐他的右腕被一股力量扯过。那股毫无预警的力量太过用力﹐卓沁棠低呼一声往後一仰﹐紧抱着腹部的他以为这次准会摔伤﹐哪知道他却是跌落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没事吧？」略为急切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他一愕抬首﹐清楚瞧见了那张残破可怕的面容。
「扶苍……」卓沁棠楞楞叫出对方的名字﹐陡地身子一轻﹐被对方打横抱起。
他脸上一红﹐对方抱着他入内﹐将他轻放在床榻上﹐然後瞪着他。「你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吗？」
卓沁棠一怔﹐对方好像很生气﹐严厉的语气竟然让他又想起了定曦。
「挺着肚子出去淋雨﹐要是摔着了还是染上风寒﹐你自己想一想该怎麽办？」扶苍气了。刚才远远见到他使出祭司力量﹐手握金色丝线在拉扯某样东西﹐他就心惊﹐再看到对方打算走出去淋雨﹐他什麽也顾不得就冲了过来拦阻。
这麽大的一个人﹐他还是像小孩子一样不会照顾自己。扶苍没有仔细去想自己为何而生气﹐只是眼神凌厉瞪着垂首的卓沁棠。
「对……对不起。」被他厉声训斥之後﹐卓沁棠才想起自己的鲁莽﹐呐呐地道歉。
扶苍看着委屈的他﹐心底的怒意渐消。陡地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一个臣子喝斥皇上似乎有些不像样﹐皇上要向臣子道歉更是不像话。他楞了一下﹐这才开口。「……臣刚才一时情急出言顶撞﹐请皇上恕罪。」
这些话从他这个过去式景帝嘴里说出﹐实在有说不出的别扭和怪异。
卓沁棠抬首﹐连忙一笑化去他的尴尬。「不会。我知道国师出自一片好意﹐刚才是我太过鲁莽了。」说着﹐他又瞧向了外面的庭院﹐脸现忧色。
扶苍狐疑地顺着他的眸光瞧去﹐又瞧了他一眼。他脸上的忧色不假﹐扶苍更是不解。「皇上﹐你刚才为何冒雨出去？」
卓沁棠一怔﹐陡地有了一个想法。他情急之下伸手拉过对方的腕﹐轻轻一扯。「国师﹐请你务必要帮我一个忙。」
熟悉的触感自对方掌心传来﹐扶苍布满火伤的手缩了一下﹐有些不悦地抽回﹐冷硬问着。「什麽事？」
「我弄丢了一块玉佩﹐刚才无意间发现那块玉佩好像是落在庭院里。所以我才急着出去﹐你可以帮我去拿吗？」他急切地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