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身汤池的水温暖和了卓沁棠﹐他靠在池边﹐李淮垂手站得远远的﹐只有扶苍若有所思地站在他身後。
原本应该轻松的气氛变得沉重﹐竟然带着一丝肃穆的凝重。
卓沁棠的思潮起伏﹐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事隔十年﹐当年点滴依旧清晰如昔。
皇上﹐沁棠虽为臣子﹐但不是皇上可以任意左右的奴仆。
朕为天子﹐天子号令天下﹐有何不可？
贵为天子﹐皇上该知道『以民为重』四字﹐沁棠可以支持皇上的决定﹐但不能盲目奉承皇上而做出辜负百姓冀望的事情。
朕只不过要你修改一下祭天的仪式﹐你需要说得如此严重？
皇上﹐祭天关乎天下苍生的福祉﹐请恕沁棠不能遵照皇上意思做出修改。
你不怕朕下旨要了你的项上人头吗？
如果这是皇上的圣旨﹐臣唯有领旨便是。
寒冬雪棠﹐不是普通的傲。
那是当年初相遇的一幕﹐刚登基的定曦威风凛凛﹑气势逼人地瞪着他﹐当时的他只是护殿祭司﹐在大祭司的命令下负责皇上首次祭天的典礼﹐因为皇上要撤除祭天的繁文缛节与皇上起了不小的争执。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吵得面红耳赤。也是他第一次﹐以如此接近的距离看着定曦。
他永远忘记不了英姿飒爽的定曦如何站在高台处凝睇他﹐又是如何被他激得咬牙﹐然後就在他豁出一切赌上自己的脑袋﹐定曦竟然笑了﹐对他说出这麽一句话。
寒冬雪棠﹐不是普通的傲。
这句话﹐只有定曦说过。只有他和定曦知道。在往後的多个日子内﹐每每想起他们初相遇的一幕﹐定曦都会语带促狭地说着这句话。
敛下眉﹐卓沁棠同时敛收了回忆。站在他身後的扶苍近在咫尺﹐扶苍和定曦是两个不同的人﹐但是他们有着许多共同之处。
同样的凛傲。同样的自信。甚至有着同样的强者气息。
失踪了整整三个月的定曦……会不会有那个可能……
那个……灵魂转投在扶苍身上的可能……
他突然间生起这个荒谬的想法。明知道是荒谬极了﹐他却情不自禁地这麽想着。
他真是一个可悲的家伙。卓沁棠苦笑摇头。
「皇上。」站在远处的李淮眼尖地发现了他的不妥﹐着急走上来。「可有不适？」
扶苍冷眼看着昔日对自己忠心无比的李淮﹐心底不是滋味。卓沁棠挥了挥手﹐养身汤池已经舒缓了他胸口的郁闷﹐精神也为之一震。
只要不去想定曦遇害的事情﹐他就会好多了。他这麽想着。
「皇上﹐臣听说在养身汤池内加入『凝玉露』可以加强舒缓的效果。」扶苍在这个时候开口﹐眸底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光芒。
「祭司殿的凝玉露？」卓沁棠见识过这种香精﹐是慕承夕最喜欢使用的﹐只不过他没想到凝玉露可以舒缓神经。
「皇上﹐奴婢这就去拿过来吧。」李淮经扶苍的提醒﹐也想起了以前景帝的习惯。「景帝以前也常常这麽用的。」
「是吗？好﹐你去拿。」他和定曦来过这里几次﹐那几次定曦都没有使用凝玉露。不过既然扶苍和李淮都这麽说了﹐他也不拒绝。
李淮退了下去。扶苍也不说话﹐等着李淮的回来﹐浸泡在水中的卓沁棠若有所思﹐好几次想回首看扶苍﹐最终还是忍住了。
气氛一直维持在微妙暧昧之下﹐直到李淮带着凝玉露回来﹐在池水中滴了几颗。
一股淡淡的怡人香气漫开﹐让人精神舒畅起来。卓沁棠轻吁了一口气﹐仰靠在水池旁﹐因为身上透着的暖意而漾起一朵微笑。
扶苍看得有些晃神﹐但随即眸底掠过恨意﹐提醒自己别忘记对方是妖媚众生的妖孽。
他等着凝玉露的反应。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
凝玉露虽然是让身心舒畅的香精﹐但是搀和在特殊的养身汤池里面﹐会产生一种壮阳的功效。但是对于体质属阴的沁棠来说﹐这不但会壮阳﹐甚至会产生催情的功效。
这是宫中帝王历代相传的秘密﹐就连当年亲如皇后的沁棠﹐他也没让对方知道。
这就是为何每次带着沁棠前来﹐他都不在池中加入凝玉露的原因。
今天他就要看卓沁棠闹出的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