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黑漆漆的﹐晕过去的云葵倏地惊醒﹐口中大叫。「不要——不要接近我——」
「我……」
空荡荡﹑冷悠悠的声音传来﹐云葵吓得手脚并用﹐急着後退。好半晌﹐她这才发现原来那把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是回音。
这到底是什麽地方？她望着漆黑的四周﹐自然什麽也瞧不见。
她记得自己身处崑萝殿﹐接受卓沁棠的盘问﹐後来卓沁棠不知怎的竟然把罪名按在碧莲的头上﹐甚至下旨将碧莲杖毙！
啊！她吓得惊呼一声。
卓沁棠呢？扶苍呢？还有……碧莲的屍体呢？
她瞠目﹐四周的漆黑让她无法看清楚自己身处何处﹐但是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警告着她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双腿虚软无力﹐无法撑起﹐只得缓缓匍匐向前。只觉得四周寒风凛凛﹐吹得她心寒﹐一股颤栗的感觉幽幽爬上﹐她想起了可怜的碧莲﹐也想起了碧莲临终前的一句话。
娘娘如此无情﹐碧莲死不暝目。
「好碧莲﹐我不是不想保护你﹐而是我无法保护你……」云葵嘴里低念着﹐眼泪不禁流了下来。「你在黄泉路上好走﹐认清楚害你的人是卓沁棠﹐不是我……」
呼飕一声﹐寒风更甚﹐她的发丝被吹得撩起﹐突然有几根冰冷的手指悄然无声地触上她的脸颊﹐帮她轻轻拨开凌乱的发丝。
「喝！是谁？」云葵尖叫一声﹐往後踉跄跌开﹐漆黑的四周让她看不清楚到底是谁接近了她。
「娘娘﹐是奴婢。奴婢伺候娘娘来了。」
幽幽的﹑低低的嗓音在她耳畔飘过﹐云葵寒毛倒竖﹐难以抑制尖叫起来。「碧……碧莲！」
随着她这声尖叫﹐一点绿光在黑暗中漫开﹐虽然不甚亮眼﹐但也足以让她看清楚眼前的景物。
一女子长发披面﹐身着绿衫宫服﹐绿衫上血迹斑斑﹐佝偻着身子站在她面前。
「你﹑你是谁？！」云葵惊呼﹐跌跌撞撞地往後爬开。
「娘娘﹐你不认得奴婢了吗？奴婢是碧莲呀﹐是你身边最忠心的宫女碧莲。」对方嗓音低沉沙哑﹐更添几分诡异。
「不！不！碧莲死了！你不可能是……不可能是她！」云葵低吼一声﹐完全失去平日的娇柔媚态﹐一把扯下自己发髻上的簪子﹐她对准对方喝斥。「别过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好娘娘﹐你要对奴婢不客气吗？可是奴婢眼下已经是一只鬼﹐你手上的簪子怎麽可能伤害到一只鬼呢？」对方阴恻恻笑了。
鬼……鬼？！云葵瞠目。不可能！碧莲……碧莲化成厉鬼来找她复仇吗？
「娘娘。」仿佛知道她的疑窦﹐鬼魂碧莲轻飘飘上前﹐一把揪过了她的细腕。「娘娘可知碧莲等你等得好辛苦？碧莲对娘娘忠心不二﹐却换来娘娘的狠心诬陷﹐碧莲好不忿！好生不忿！」
冷冰冰的触感传来﹐这丝毫不像是活人的温度﹐再加上云葵亲眼目睹碧莲脚不着地飘了过来﹐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是鬼！眼前的是鬼！而且还是碧莲的鬼魂！
云葵尖叫一声﹐不住挣扎。「这不关我的事！我没有想到随口编个谎言会害到你！碧莲﹑碧莲你要相信我！我无论伤害谁都好﹐都不会忍心伤害你的！你是我的好姐妹！」
鬼魂碧莲呵呵冷笑﹐手上的力道收紧﹐痛得云葵惊呼起来。「是你让我被皇上杖毙！是你！」
「不！不关我的事！我要诬陷的只有扶苍！碧莲﹐你要相信我！」
「诬陷国师？你真的只是要诬陷国师一人？」鬼魂碧莲的手劲似乎松了。
云葵仿佛看到希望﹐忙不迭地颌首。「对！你知道渝的事情﹐你也知道渝对我的重要性﹐这是他的心愿﹐我必须要帮助他达成！但是我……我没有想到会连累了你﹐碧莲！」
「渝……」鬼魂碧莲淡淡重复这个名字﹐下一秒蓦地一吼。「我要找他报仇！是他害死了我！」
「不！」一提起渝这个人﹐云葵当下什麽也不怕了﹐她反而紧紧拉住鬼魂碧莲。「他也是为了我好﹐他为了和我在一起才会这麽做的。」
「我不相信！」
「碧莲！这是真的！是真的！」为了让碧莲相信﹐也为了保护她心爱的渝﹐她当下把整件事情说出来。
「是渝要我将养身汤池一事嫁祸给扶苍。他说只要扶苍承担了所有的罪名﹐就不会有人怀疑他和我之间的事。卓沁棠生性软弱﹐只要我把自己说成是被迫承欢﹐他定然会对我加倍同情。可是他再怜悯我也好﹐断不能留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在宫中﹐他会把我赶出宫﹐到时候渝会来接我走﹐然後我们就可以过着幸福的日子。」
她说得甚为神往﹐混然不觉身为鬼魂的碧莲露出恍然的表情。
「碧莲﹐我求求你﹐放了我和渝。在祭天祠那段没日没夜的日子里﹐是渝给了我慰藉﹐是他让明白世上的爱﹐你生前也希望我和他是幸福的﹐不是吗？碧莲……」
云葵哀求着﹐跪在地上。鬼魂碧莲不语﹐她急了﹐连忙说着。「如果你要复仇﹐你去找卓沁棠！是他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下令将你杖毙！你去诅咒他﹑去掐死他﹐最好让他——」
「云葵﹐够了。」
鬼魂碧莲倏然开口阻止她的说话。这把嗓音听起来不再是低沉嘎哑﹐而是浑厚清亮。
这把嗓音……不像是碧莲的嗓音。
云葵呆楞跪跌在地﹐倏然眼前一道耀眼的光芒迸现﹐她忙不迭闭起眼睛﹐等到她终於适应了这种程度的光芒﹐缓缓睁开眼睛之际﹐她看清楚了眼前的鬼魂碧莲。
披面的长发被对方梳向後﹐束了起来﹐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庞。佝偻的身子直了起来﹐俨然便是一副男子的身躯。男子的表情冷冽﹐双眼却是灰蒙蒙的一片﹐这麽一瞧﹐她已经知道对方是谁。
炽风。祭司殿的护殿祭司炽风大人。
「刚才的……碧莲是你？！」云葵失声惊呼。
再回首一看﹐她仍然身处崑萝殿。卓沁棠高高在上坐着﹐扶苍长身玉立站在她身侧﹐而地上……
没有血迹。没有屍体。碧莲根本不在此处。
「刚才你所见的仅是幻觉。碧莲此刻还在素心阁。」卓沁棠终於开口了﹐云葵瞠目﹐他摇头轻叹。「如果没有炽风和扶苍的演出﹐相信你到现在还是不愿意说出实话﹐对吧？」
事实果真如此。云葵诬陷扶苍﹐只为了她嘴里那个叫做『渝』的男子。
这些年来他对云葵一直心存愧疚﹐认为自己从云葵手中掠夺了定曦的爱意。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努力补偿她。但没想到今日﹐云葵的心早已不在定曦身上﹐而且她再也不是当年的云葵。
她施计陷害扶苍的阴谋昭然若揭。一切终於在这一招『请君入瓮』的妙计下水落石出。
「云葵﹐我现在给你最後一次机会。说出所有的真相﹐包括祭天祠失火的真相。」卓沁棠的表情变得雷厉起来﹐但眸底隐含沉痛。
云葵的粉唇不住颤抖﹐视线一一在众人脸上扫过。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此而中计﹐把她和渝之间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这一下该怎麽办？她和渝……难道终究不能幸福地在一起吗？
不。没人可以阻止她和渝在一起！
她挣扎站起﹐往後踉跄﹐身後的门口早已被侍卫堵死﹐她根本无路可退。卓沁棠看着她﹑扶苍也看着她﹐瞎眼的炽风也偏首迎向她的方向﹐她蓦地尖叫起来。「渝——」
崑萝殿内的烛火似乎摇曳了下﹐云葵惊恐後退﹐撞向了一堵温暖熟悉的肉墙。她终於停下了步子﹐惶恐的心安定了下来﹐抬首迎上那张平凡的脸孔。
「我来了。」毫无预警出现的孙珞渝一笑﹐却是抬首迎向惊得站起的卓沁棠﹐对他说着。「我终於来到你面前了﹐卓沁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