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櫂走出景德宫﹐李淮忙不迭地迎了上来。「南宫大人﹐皇上的情况如何？」
「手上的伤势已无大碍。不过元气受损﹐胎息不稳﹐需要好好安养数日。这几日有劳李总管细心照料。」南宫櫂轻轻摇头﹐吩咐了这些话﹐再回首望了里面一眼﹐不禁叹息。
卓沁棠在素心阁内动用了圣起力量为云葵保胎﹐一如当日的慕承夕﹐以鲜血为咒﹐发挥了强大的力量。只是当日慕承夕救的是他﹐他今日所救之人却是一个罪人。
到底这麽做对﹐还是不对﹐南宫櫂无法说个明白。不过他清楚一件事﹐卓沁棠再这麽下去﹐身子肯定会吃不消。
他担心的不仅是是对方的胎﹐更担心的是早已元气大损的对方。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卓沁棠是一个仁慈到可悲的人物。
「有事的话就到御医院找我﹐我都在。」敛去内心的想法﹐他说完这句话就走﹐李淮连忙躬身称谢。
经过走廊﹐越过了一个站在一旁静候的身影﹐南宫櫂倏地停下脚步。
「国师大人﹐下官倒有几句话想与大人您说一说。」
扶苍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一如以往的深沉难懂﹐淡淡地开口。「南宫大人请说。」
「下官不知皇上与国师之间发生过什麽事情﹐不过下官看得出国师对皇上存有偏见。」南宫櫂吸气﹐他素来谦逊低调﹐但是遇上他关心在乎的人或事﹐他还是会选择不平则鸣。「下官自知身份卑微﹐但下官希望国师能够放下对皇上的偏见。皇上的身体逐渐虚弱﹐是经不起折腾的。」
扶苍冷笑。「噢﹐南宫大人之意是在说我折腾皇上吗？」
「下官不敢。」对方丝毫没有因为他的问语而瑟缩﹐只是一揖。「诸如之前国师在素心阁说过的话﹐皇上听了会受到刺激。您可能不知﹐但下官这些年来看得明白﹐皇上对云葵的愧意非您可以想像。」
最後那句话深深让扶苍不悦起来。不过他将之埋入心底﹐只是淡淡地道：「南宫大人对皇上真是一片忠心啊。」
「国师过奖了﹐此乃人臣之本份。既无他事﹐下官先行告退。」南宫櫂说了该说的话﹐就此一揖离开。
扶苍冷睇对方的背影﹐低喃。「哼﹐又是一个对他忠心的傻子……」
此时﹐一个脚步声急着赶来﹐他回过身迎上李淮。
「国师大人且请留步﹐皇上召您进内﹐说是有要事商议。」李淮跑得有些喘﹐就是怕他离开了。
「商议要事？」他拧眉。卓沁棠刚才已经虚弱得几乎晕去﹐还有什麽力气商议要事？
「是的﹐请国师移步。」
景德宫的几盏暖炉似乎温暖不了逐渐冰冻的心。
卓沁棠合起眼皮﹐靠在软榻上﹐胸口轻轻起伏﹐像是已经睡着了。
扶苍在李淮的领路下入内﹐李淮轻唤一声皇上﹐对方这才睁开眼睛﹐微微颌首。李淮识趣地退下﹐偌大的寝宫就剩下扶苍与对方二人。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扶苍看着虚弱苍白的对方﹐不禁挑眉。
瞧对方的脸色跟死人没两样﹐他顿时觉得讽刺。
为了补救自己的愧疚﹐卓沁棠可以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这没来由地让扶苍感到可笑。
对方到底想证明些什麽？对方以为自己是圣人吗？
算了。他不想再浪费时间等待对方开口。他冷冷地问着。「皇上召见臣不知所为何事？」
许是他的眼神隐含讽刺﹐卓沁棠没再瞧过去﹐只是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扶苍﹐我有一件事要请你去办。」
「皇上吩咐便是﹐用不着说个请字。」他满是讥讽。
卓沁棠这时候睁开眼睛﹐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话。「重建祭天祠一事就交由你去办。」
火烧祭天祠的真相既已查明﹐他是时候重建祭天祠﹐毕竟那是镇守着太玛湖的象徵。
「那麽云葵呢？」扶苍问得是另外一个重点。
「我已将此事交由李淮处理。这是後﹑宫的事﹐你不必操心。」对方语气虽弱﹐但话里的坚持和威势不容质疑。
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云葵一事不需要他的插手。
他陡地冷笑。「那倒也是。皇上仁慈﹐甚至可以枉顾自己安危为云葵保胎救命﹐臣竟然还问出这种的问题﹐简直是愚不可及。」
愚不可及四字深深击入卓沁棠耳中。卓沁棠睨了扶苍一眼﹐觉得对方是在说着自己。
他悄然握紧拳头﹐却因使力之下触动手上的伤口。他拧眉忍下疼痛﹐脱力疲乏的感觉涌上﹐这让他再无力气与扶苍抬杠。
「既然国师对重建祭天祠一事无异议﹐这件事就这麽办吧。你可以退下了。」卓沁棠有些中气不足﹐连日来经历不少事情再加上刚才强自使力﹐他只觉头昏脑胀﹐全身轻飘无力的。
扶苍自然把对方的不适看在眼里﹐本想还说多几句的他也收起了话题﹐也不行礼﹐就这样作罢转身。
卓沁棠紧绷的一口气终於松懈。他拧紧眉头﹐手上的伤口虽然已不疼痛﹐但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腹部坠涨得紧﹐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一声闷哼也让走出的扶苍止步﹐忍不住朝内望去。
对方轻轻颤抖﹐咬紧了牙关。大手无力地覆在锦被之下隆起的圆挺﹐似在强忍不适。
他静静地看着对方﹐没有上前也没有退下。对方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撇开视线﹐双目微合﹐强自忍住一阵阵的隐痛﹐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扶苍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而深沉。终於忍不住开口。「为了一个罪该万死的女人受苦﹐这麽做可值得？」
他真的不解。卓沁棠这个人﹐他是越来越不了解了。
当年与对方相识﹑相知到相惜的回忆一一在脑海掠过﹐他以前最欣赏对方的善良温柔﹐现在他却觉得对方的善良温柔是最可悲也是最可笑的一面。
最可笑的是﹐这样的卓沁棠让他不时怀疑﹐当初害得他如此的卓沁棠是不是就是眼前此人？
不止一次怀疑。也不止一次动摇了。他想着﹐不禁握拳。
「受不受苦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卓沁棠此时却抬头﹐倔强地道。
他迎上对方的倔傲﹐不禁冷笑。「愚昧。」
「像你这种无心无情之人﹐才是真正的愚昧。」对方许是无法再忍受他的冷言冷语﹐饶是不适到了极点﹐仍然出言反驳。
扶苍因为对方的话而点燃心中怒火。无心无情？对方竟然说他是无心无情的人？哼﹐该死！
他蓦地大步上前﹐刚毅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轻蔑的冷冷笑意。「我就让你知道什麽叫做无心无情。」
语毕﹐在对方来不及反应之际﹐他大手捧起对方的脸颊﹐粗鲁地吻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