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把我送回家的时候,我们一路无话,电台里面的午夜节目放着一车靡靡的音乐,谁都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我看了看车窗外面黑沉的夜晚,犹如心底的感觉一样的无法着边。电台的报时系统说,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三点,我想起今天同事跟我说过今晚会有双子座的流星雨,最佳观赏时间是凌晨三点,那个时候我还笑她说谁会凌晨不睡觉的等一场流星雨,想不到,即使你没有心思去等,不代表你不会遇上。
到了宿舍楼下,我推开车门,想想明天祥子就要离开,心里一阵空荡荡的痛,离情别绪,总归在夜里突兀的显示。手里还握着戒指,不知道怎么归还,情是这世界上最难还的东西,包包曾经跟我说过,这世界的公道在于,你欠人家的,总的换,只是不是还给这个,就是还给那个。你当自己当一辈子的债奴好了。
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默默对别人付出的时候,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情感发生在我身上。只是我一直不自知。
毕竟是个自私的人,或许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知道,所以可以一直无视,像老陶对我,像我对祥子。
爱情是现世报。
我说我到了,要走了。
祥子没有说话,半响,转过头看着我说,冉冉,我等你答案。很认真的看着我。
我受不了祥子这样说话的样子,别过头,故作轻松的说,祥子,我明天也走了。到四川,大概半个月,说不定我们机场还可以见一面呢。
没有回答,我转过头看见他一脸的不舍,在黑夜里面显得越发的浓烈,热切的期待的眼神,我被看得没法动摇,他的手轻轻的拨过我额前的长发,犹豫着留恋的握着,不是幻觉,但真实的让我接受不了。
我一口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去,一直觉得是人家负了自己,现在位置对调,原来有些东西不能够给的就真是不能给,恨不起爱不上,最是磨人。
我叹了口气,握住祥子的手,很轻的,但很坚定的把戒指送回他手中。
他苦笑了一下,静静的盯着我说,冉冉,可以考虑一下的,这是你第二次还给我戒指了。事不过三的,你不要以为我一直有那么多的耐心。
我摇摇头,他握着我的手轻微的颤着,看得我心疼。
以前还可以装作一直的不知道,勾肩搭背的友好突然就变质了,现在不可以了,就得交割的清楚,感情拖沓的痛苦,莫过于不能给予希望,还虚假的应和,饮鸩止渴。
我说,我不会给你第三次送的机会了,祥子。
祥子捏着我的手突然的用力,我吃痛的咬了咬唇,但一声不吭。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说话。
最后他还是徒然的放开了我的手,接过戒指,揉着眉心,冉冉,你真绝情呢。
我突然就放松了,我知道他接受了,在这方面,他一直没有我倔强。笑笑,我说,祥子,过去那边一切小心。泡个外国美眉回来吧,我喜欢混血儿。
我知道我要失去他了,即使是以后,我们可能再也回不去那些美好的坦然。
但谁可以一直拥有谁呢?我们一直在失去,得到,循环不息。
祥子坐直了身体,握着方向盘不说话。我看了他的侧脸半响,看着那些坚硬的线条,光洁的额头,长长的睫毛,性感的薄薄的嘴唇,这男人真是有着让人心动的一切,就外表来说,他应该比老陶更优秀一点。
只是,为什么,就是爱不上呢?
都是没有理由的执着。
也不需要理由的执着。
我走了。既然没有话说下去,我也不能在车上一直沉默,我下车向宿舍走去。
冉冉。祥子在身后叫住我。
停下,转身,我被一个飞奔过来的温热的身体拥入怀中。紧紧的搂着,像要把我揉进身体一样的用力。我没有挣扎,把头埋在他的大衣里面,深吸一下这个冬天清冷的气息,这终究不是我的怀抱,但这个夜晚的这个瞬间,我们的感情,经得起这个拥抱。
良久,他低头在我额上轻轻一吻,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我觉得这个背影真是戏剧化,这男人连离开都那么的坚决,感情世界也应当如此。
如果我是导演,现在是否应该泪流满脸或者直接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
可惜生活不是电影。
我们在离开的时候都是没有理由的坚决,然后后知后觉的在自己的世界痛苦的翻天覆地。咬牙切齿。但不回头。
我抬头看了一下夜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看夜空。
真空旷,惟其空旷,所以才能容纳不是?
早上被一串长长的铃声吵醒,我模糊的看着手机,8个未接来电,有一个还在闪烁,头疼的要死,我咬着牙撑起自己的身体,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你好?眼睛还是一片朦胧,语调也清晰不到哪里去。
我在楼下。电话那头很好听的磁性声音。
这年头怎么每个人都告诉我在楼下的?我模糊不清的想着。我楼下什么时候成为了集中营的?
慢着,这声音好熟悉啊。大脑里面搜索了一次。
啊!!!!我立马清醒过来,郭闵!
我的出游,今天的机!
给你20分钟,可以梳洗好吗?很温柔的询问。真好的性格,换我早发飙了。
15!我从床上边说边滚下来。
挂了电话,刷牙洗脸,幸好昨晚收拾好了行李,把头发随便一扎,我拿起行李冲下楼。
郭闵穿着休闲的运动服,淡蓝色的风衣,高个子,清瘦,穿什么都显得挺拔。一个大大的极地旅游双肩包,看上去比以往小了好多。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着看他说,郭医生,你的童军装备还蛮齐全。
都是些日用品。郭闵笑笑,接过我手上的行李包。你的东西也不多啊。
我都两个包包了,还不多!我指着手上挂着的那个包笑着说。
以女孩子来说,的确还蛮少的。郭闵笑笑,我之前有个护士跟我过去云南做义诊两个星期,就衣服都拿了两箱,山路特别的难走,结果她还是把大部分的衣服寄存在昆明,后来到山区了,发现御寒的衣服忘在寄存的包里面,该拿的都没拿。
啊?那怎么办?我好奇的问。
没怎么办,就借穿当地居民的啊。郭闵摇摇头说,衣服都不错,但就是比较旧,有股味道,山区人民都下田劳作,汗味总有一点。她开始不肯,说自己平时擦的都是CK的香水,衣服都是什么牌子的,但后来实在太冷了,什么味道牌子都顾不上了,甚至连男式都穿上。我们都说她穿了居民的衣服显得亲和力特别强,有助我们的考察,她才没再抱怨。
哈哈哈。我想象着CK香水混杂泥土汗味,心情一阵愉悦。
你昨晚很晚睡?郭闵开着车,侧头看了我一下。
有那么明显吗?我抬头看了看镜子,果然堪比国宝的黑眼圈。嘿嘿,我画的烟熏妆不错。我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挤眉弄眼了一阵。
郭闵没有说话,只抿嘴笑了笑,我往后一靠,真是太晚了,以至于一旦放松下来就觉得困。
现在先睡睡吧。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我闭着眼,感觉有人轻轻的揉了揉我的头发。窗外冬天的阳光隔着车窗打在我眼帘上,一片明晃晃的热度陈铺过来,恩,是个舒服的早晨。我没再说话,靠在椅背上又沉沉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