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雪拖着疲惫的身体,低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
一双脚进入慕千雪的视线。顺着那双脚一直往上看,皎洁的月光洒在那人脸上,仿若蒙上了一层纱。熟悉的轮廓,拔高了的身体。慕千雪呆愣愣地看着那人,久久不能言语。
对方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师姐……”
慕千雪扑上去抱住洛昀,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像是开了口的长堤,只是开了一个小口,便一发不可收拾。所有的委屈不安,所有的恐慌无助,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了。
慕千雪就是这样的人,只有在自己的最最信赖的家人面前,慕千雪才会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那个少年是谁?看样子也是十四五岁,与慕千雪年纪相仿。微黑的,英武帅气的脸,眉眼间的气质也是同龄的人难有的成熟。挺拔的身子,高出慕千雪半个头。少年怀里的人,精致白皙若骨玉的脸,简洁的木簪挽起的黑发,水润润的眼睛,透着几分委屈。粉嫩的腮上,还有这未干的泪痕。少年安慰地轻抚着怀中人的后背,怀里的人依赖的紧紧靠在少年怀里。
两个人站在一起,俨然是一对出色的兄弟。当然,在苏堇年和上官仪的眼里,就变成了一对金童玉女了。
他是谁?是她的的青梅竹马?或者是亲人?从未见过慕千雪对谁这么亲昵过。此时却对这个少年如此的依赖亲昵。看着伏在洛昀怀里哭泣的慕千雪,一旁的上官仪和苏堇年心中具是一番翻搅。
上官仪还从未见过此般模样的慕千雪,如此无助,如此真实。没有一点点伪装,卸下所有防御的慕千雪。何时,她在自己面前也能如此呢?他也想在她脆弱的时候,给她温暖坚实的臂膀倚靠。想在她无助的时候可以拥住她安慰她。想知道所有的她,古灵精怪的她,乐观聪敏的她,调皮耍赖的她,脆弱哭泣的她……想要知道她的全部,想要像此刻的那个少年一样,紧紧地,紧紧地,紧紧地拥住她……
而苏堇年此刻所想的,是这个少年的身份及来意。紧拥着慕千雪的那双手臂,还真是碍眼啊!
直到慕千雪的轻声啜泣,变声了断断续续地哽咽。洛昀才松开慕千雪,拍拍她的肩头。慕千雪擦干眼泪,看向洛昀眼神所在的假山旁。那里正站着苏堇年和上官仪。
慕千雪叹了口气。自己竟然连有人在都没发现。真是失态了……
“不知道两位大人深夜来此,是有什么急事吗?”
“千儿……”
“小千……”
苏堇年和上官仪同时开口,两人对看一眼,气氛有点尴尬。
“陛下已经下旨封你做御医了。我是来通知你一声的。”
就这样?慕千雪看向苏堇年,眼中有着几许探查,随后皱了皱眉。目光又移到上官仪身上。
“院使大人派我来协助你。”上官仪一脸认真。目光中还隐约透着些许喜色。
在院使宣布任令的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们都相互推脱,认为去帮一个弱龄稚子打下手,丢了脸面。上官仪却是求之不得。自从慕千雪被关到死牢,上官仪就再没见过她,这半个月来,一直想着法子打听着她的情况,每天都为她担心着。
“这样啊。辛苦两位了。”
“这位是谁?”手里的折扇在手中漂亮的转了一圈,脸上满是悠闲惬意。苏堇年状做随意地走到洛昀身前,转脸看向慕千雪,“千儿不做下介绍吗?”
此时洛昀对这两个男人也很好奇。这两人貌似跟自己师姐关系还不错。师姐是性子冷淡的人,虽然对谁都是一副笑脸,总是乐观开朗平易近人地样子,事实上,自己的师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表面热情,内里冷情的小混蛋”。这可不是他说的,是师父他老人家的评语。在师姐下山之后,师父他老人家可是隔几天就要念叨几遍:“那个没良心的小混蛋现在在哪呢?”“那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肯定又在祸害人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她师傅我……”诸如此类的话,洛昀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言归正传,就是洛昀很好奇自己的师姐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慕千雪看了眼洛昀,洛昀朝她憨厚地一笑,慕千雪回给他一个宠溺的笑容。
“这是我师弟洛昀。小昀,这两位分别是苏大人和上官大人。”
三人相互躬身致礼,算是认识了。
听到慕千雪说此人是她的师弟,两人心内都稍微放下来一点。但是,男人天生的警惕性,让他们的警报因这个少年的到来而拉响。
洛昀清楚地感觉到面前这两个男人对自己的敌意,细心地观察之下,发现他们的视线,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落到自己师姐身上。洛昀了然地笑了笑。
“小昀是怎么找到我的?”
“师姐不是都有给师傅留下行踪的暗号吗,我就是顺着那个找来的。”
慕千雪点点头,提到自己师傅,一阵思念涌上来,眼中又要泪水泛滥了。慕千雪不是爱哭的人,而且自己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流眼泪。想到这里还有另外两个人,慕千雪努力的抑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流下来。声音仍然有些哽咽:“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
“师傅很想你啊。总是念叨着要来找你。怪你不回去看他。这次下山,师傅本来就是要来找你的,不过中途有事,就让我先来了。说办完事就赶过来。”
“师傅要来?”慕千雪声音带着明显的欣喜。
洛昀耍赖撒娇道:“真是的,这么久不见,师姐都不想我……”
慕千雪失笑,自己的小师弟什么时候学会撒娇了?伸出手,宠溺的摸摸洛昀的头,语气里也满是温柔宠溺:“不过半年没见,怎么就长得比我还高了呢!”
洛昀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傻傻地嘿嘿笑着:“是师姐没有长啊。”
洛昀话一出口,才想到自己师姐此时是男装打扮。看了一眼那两人,又朝自己师姐吐了吐舌头。“是师兄没长啊!所以我就超过你咯!”
慕千雪无奈宠溺的笑笑,坏心眼地将洛昀的头发揉成鸟窝。
“师兄……”洛昀做出一脸的可怜兮兮地小狗模样。慕千雪立即缴械投降。似嗔似喜的叹了一句:“你啊……”
慕千雪与洛昀边走边有说有笑的聊着。完全忽略了身后跟着的两个人。
洛昀偷眼看了下后面那两个人。苏堇年虽然仍是唇角带着微笑,开开阖阖地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看起来是很悠然的样子,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眼中的那抹怒意出卖了他。相比之下,上官仪完全将此时的情绪放到了脸上,一脸的落寞。望着慕千雪的背影,眼中带着些许怨念。这让洛昀觉得,那表情很像闺阁怨妇看自己夫君的眼神。洛昀心中忍不住暗暗发笑。不愧是自己师姐,一下山就偷了这么多人的心。想到自己师姐的性子,肯定是把他们对她的感情装作没看到。洛昀不由有些同情这两个男人了。
送走苏堇年和上官仪。终于只剩下师姐弟两人了。
将门窗都打开,室外的情况尽收眼底,慕千雪坐回到桌前,开口道:“师傅不会轻易地下山,这次是怎么回事?”
“师姐,你知道师傅他跟凌国的关系吧?”
慕千雪点点头。
“只是,师傅当年是如何会欠凌国丞相的情的?”这点慕千雪从未听自己师傅说过,慕千雪很好奇。
“我也是最近才听师傅提起的。”洛昀看着灯下慕千雪显得苍白异常的脸,“师姐,你气色怎会如此差?!”说着,洛昀担心的拉过慕千雪的手腕,两指扣上她的脉。
少顷,洛昀望着慕千雪,眼中慢慢的心痛和震惊,语气里满含着怒气低吼道:“师姐!你居然……你不要命了!”
被发现了啊……慕千雪对着洛昀露出一抹惨淡的笑。笑容是安抚,是掩饰,也有着几分淡淡的凄凉。这让洛昀想起师姐在下山之前的那段日子。那时候,每日望着天上的云彩的师姐,也会这样笑。只是现在的笑容里,似乎掺杂了更多东西。
“小昀。你是知道的。”慕千雪抽回手,视线与洛昀相对,里面满是坚定,“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
洛昀看着灯光下慕千雪那张苍白的脸,心里揪痛着。他不知道给说什么。所有的劝说哽在喉咙里,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只字片语。洛昀知道,师姐认定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好啦好啦~”慕千雪捏捏师弟的脸,打趣着,“小昀眉头在这么皱下去,就要变老头子了!”
洛昀赌气地撅着嘴扭过脸不看她。
“真是可爱……”慕千雪掩唇笑着,看着洛昀小麦色的脸上晕开一抹绯色。慕千雪可是最了解自己的小师弟的。别人夸他的时候,他总是手足无措的。
“好了,回归正题。师傅跟凌国丞相的事情你还没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