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之后,对于过年,我便多了份恐惧,少了点期盼,总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似乎来不及停下匆匆奔忙的脚步;来不及梳理杂乱无章的思绪;来不及盘点悄悄流逝的点滴;来不及解构青葱岁月中的悲喜;来不及包扎被痛苦烧灼的伤口;来不及回味人生路上的一次次邂逅;更来不及抚慰壅塞着种种人情俗事而不再清澈的心灵。
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情愁,亦随着年龄疯长,多么想常回家看看,不说帮妈妈涮涮筷子洗洗碗,只把娘备的吃头儿尽可能多的吃下,娘的脸就笑得如绽开的菊花儿;不说工作的事情和爸爸聊聊,只悄悄告诉他我写的字都发表在了哪儿,他就会端起我给他斟满的酒,一口闷下,顾不得揩去沾在胡茬上的酒珠,连声说,好着哩!不孬哇!然后,我们也聊聊十七大,也说说2008年的8月8。
十七大过后一切政策更好了,去年嫦娥奔月了,北京要开奥运会了……娘匆忙打断的我们的话,急声问,今年春节到底放不放假。我说,告诉您吧!不光放假,还比原来放的天多呢!我们国家要减少您说的那些诸如五一、十一等给有钱人玩的假,而在传统节日放假,比如,清明节、八月十五、过年等都放假。娘嘿嘿一乐,说不出党的政策越来越人性化等这一类的洋话,只是开心的说,太好咧!这当大官的越来越明理了,这样,孩子们再也没有理由一年到头不回家了。
其实,好多时候不回家并不全因为不放假,著名作家王海鸰说“爱情是物质的”,那么,亲情呢!世间诸多孝心那一样与物质不无关联呢!纵然你在异地百般思念、万般牵挂,除了给自己的心灵增加负重,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棉袄,惭愧的是,我这做女儿的远不及薄薄一层纱,尽管我知道,这像冬雾一样看得见摸不着的轻纱,足以让娘温暖如夏,无论我做什么她都能够谅解的。可,好多时候我真是矛盾,不知是我的自私或是多愁,忙起来总是无奈的,一旦放假,一边想着应赶紧回家看看老人家,一边又总想迫不及待的,把心灵里塞赘着的庸俗全部掏空,轻轻松松地给心灵放个假。
为给我的这种慵懒寻个心安理得的理由,几年前不顾娘的极力反对,我买了手机给她,总觉得平时常常打个电话,知道他们无病无灾的,就足了。却不曾想过,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为了不让我牵挂,那电波到底滤掉了多少美丽的谎言呵!每次回家,看到的除了爹娘一年比一年老的躯体,一日比一日多的白发,还有弟妹们生活的不如意,以及他们祈求的眼眸,除了给他们的孩子几个小钱儿,这个时候的我,是无用的。心酸、无奈而又爱莫能助。真的想缩进自己的壳里,做个不愿担当的寄居蟹,而不愿面对这些。
多想找个地方把心灵里的沉重全部卸掉,哪怕一年卸一次也行呀!可,哪里找寻,把痛苦和烦恼做养料而使花儿灿烂的“世外桃源”呢!妈妈的怀抱还能否做我的避风港?再也不能像少时那样,受了委屈就躲到娘的怀里哭泣;再也不能像少时那样,见有人欺负弟妹时,毫不惧怕地向前挡驾;再也不能像少时那样,牵起爸的手雄赳赳地去训打了我的男娃;再也不能……我不能以婴儿的姿势跪在世上一万年,我得迎着风雨长大,风雨中的我,膝关节越来越灵活,膝盖骨却越来越硬了,除了在心里学会感恩,就再也不会屈从。可是,我的娘啊!现实是多么无情呵!长大了好可怕!长大了就要学会担当,长大了心灵深处便多了太多的复杂,好累好累啊!
多么想给心灵放个假。曾不止一次幻想,人若能每年失忆一次,把所有的苦痛与不快全部忘却,或者,就那么暂时割舍世间的一切情缘,绝尘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悄悄溜进一个纯净的空间里,就那么静静的让大脑一片空白,让心灵无半点尘埃,该有多好啊!曾不止一年祈求老公,能不能只带儿子回老家,留我在自己家里过年?哪怕我不吃初一的饺子年夜的饭,可他坚决地说,这成何体统,绝对不行,一次也不行。
想想也后怕,他如果真的答应了,就那么带着儿子走了,大年夜,空空的房子里留下我自己时,我又会不会悲凉呢?这不是犯傻吗?为何非要等到年终才给自己的心灵盘点呢!若是把心里所有的账目日清日结,把烦恼和痛苦都当成垃圾股抛掉,只留下快乐与感动,又何愁人生的大盘上没有绩优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