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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线希望(3)

第二天,张健妈又开始拆洗被褥。看她如此勤劳贤惠,王子明不由得暗暗高兴,亲生父亲能找到这样一位好妻子,也算是他修来的福份,心里更对张健妈多了一份感激。

第三天,张健妈比前两天晚来了一个多小时。她来时,王子明正站在院子里,两人一打照面,王子明就感到她的气色与前两天不同,眼皮有些浮肿好像哭过,和王子明打招呼时,脸上的笑容也不那么自然。

“今天我来晚了,你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做饭去。”张健妈说完就进了厨房。王子明的心却提了起来,不知道亲生父亲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样想着,也就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想问个究竟。可是,还没等他开口,院门就被人咚的一声踹开了,王子明的亲生父亲张振江凶神一般闯进了院子……

原来,昨天晚上,张健无意中说漏了嘴,把给王子明捐钱的事说了出来。张振江一查看存折,发现少了一万多元,细一追问,才知道张健母子背着他把一万多元都捐给了王子明。为这,张振江吵闹了一夜,大骂妻子儿子傻透了腔,非让张健把钱要回来不可。那钱虽然还在张健手里,可那是王子明的救命钱,张健哪里肯再拿出来,于是就骗父亲说已经给王子明治病了。

一万多元不是小数目,这些年来,他们一家省吃俭用也不过才攒下两万多元,现在凭空少了一万多,张振江哪里肯就此罢休,非让妻子带着他来找王子明不可,妻子说什么也不肯,两个人一直僵持到早晨八点多钟。

直到张振江上班走了以后,张健妈才匆忙赶往王子明这里,谁知张振江根本就没去上班,而是守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监视着妻子,然后一路尾随而来。

“臭不要脸的东西,你给我滚出来……”张振江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

听见骂声,王子明心里一惊,赶紧从屋里走出来,当他看见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的人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时,头忽地一下涨大了。

这时,张健妈也从屋里奔出来,一见这阵势,赶紧往外推张振江,并小声衰求道:“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再说,他有病,受不了刺激。”谁知张振江听了妻子的话,更加张狂起来:“他有病,活该!他死了才好呢。他死了我们家还能消停消停……”张振江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并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我求你了,别再吵了,咱们现在就回去。”张健妈几乎是哭着在求丈夫。但是不管用。张振江不但没有停止吵闹,反而一把推开妻子,上前一步,指着王子明的鼻子骂道:“你是哪来的野种,从张健认识你的那天起,我们家就没得好,儿子三天两头不着家,还从家里拿钱给你治病,你也不搬块镜子照一照,你的命值那么多钱吗?!”

王子明一声不吭,内心却翻江倒海……

张健妈奔过来,隔在两个男人中间,对着张振江说:“他有病,你不是不知道,我们有什么话回家说不好吗?”

“回家说?回家说那钱谁还?”张振江冲着妻子恶狠狠地吼起来。

“那钱是我自愿拿的,与人家没关系,以后我出去打工,一定把那钱补上。”

“你补,他是你什么人?你给他拿那么多钱,你们是啥关系?你放着家里的活不做,跑到这来侍候他,他到底是你野爹还是你野汉子。”

张振江的话似一支支利箭插在王子明的心头,他真的希望眼前这个无耻的男人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他偏偏就是。

王子明直视着眼前的亲生父亲,目光复杂而绝望,“你放心,拿你的钱,我一定会还,我就是死,也不会花你一分钱,你不配!”王子明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平静而有骨气。

可是,王子明的胸中此时却翻腾着一股灼热的岩浆,灼得他心疼、心颤。猛然,他感到那股岩浆正在逆行而上,就要冲破喉咙。他努力地想把那股岩浆压下去,但他办不到,他听到了胸膛里呼地一声响,随后,一口鲜血就从他的口中喷射而出,向面前的亲生父亲直溅过去。他看见亲生父亲惊慌的神色,他直直的望着,不由自主地向他身上倒过去……

当王子明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他不知道,在他昏迷的一天一夜里有多少人在为他忙碌奔波;有多少人在为挽救他的生命而彻夜未眠。这里面也包括他的亲生父亲张振江。

对于白血病患者来说最为可怕的内脏出血差一点把王子明送上了黄泉路。是医生护士的紧急抢救和张健父子及五六名医大学生的两千多毫升新鲜血液再一次挽救了他的生命。不过,张振江为王子明输血并不是因为心疼王子明。他一则是怕王子明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担当不起,二则是心疼儿子张健,因为他听见儿子对医生说:“我和他的血型一样,用多少抽多少,给我留条命就行。”为了儿子,张振江才甘愿把自己的血输给王子明。

见王子明醒过来,张健才长出了一口气,他已经从母亲嘴里知道了父亲的所作所为,知道了王子明为什么会突然吐血,他为父亲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

“你们为什么还要救我?”这是王子明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不救你,我们怎么向云云和吴欢交待。”一直守在他旁边的水生说。看着水生眼里布满的血丝和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颊,王子明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有了想尽快结束自己生命的想法,他不想再这样拖累大家。他把目光转向张健。因为给王子明输了四百毫升的鲜血,加上一夜没睡,张健显得很憔悴,脸上也失去了以往的红润。

“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王子明的口气里充满着对张健的担心和关爱。

“我没事。”张健无所谓地笑了笑。

“都是我把你们拖累成这样,你们真不该救我。”王子明懊恼地闭上了眼睛,他真想就这么平静地走到另一个世界。

“别说这些呀!咱们都是亲兄弟了,还讲什么拖累不拖累!”张健的话让王子明心里一惊,“难道张健已经知道实情了?不可能!自己和张健是亲兄弟的事除了自己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难道是自己昏迷时说漏了嘴?”见王子明紧张的样子,张健赶紧解释说:“你的血管里现在流着我的血,你说我们不是亲兄弟是什么?”张健没敢提父亲也给王子明输血的事,怕王子明受不了刺激。

“你给我输血了?”

“啊,医生说输新鲜血效果好,我们的血型正好一样。”张健说的既轻松又坦然。可昨天,他却像要急疯了一样,因为王子明需要大量输血,他和水生又只有他的血型和王子明一样,在输了四百毫升以后,他要求医生再抽四百,遭到医生的拒绝后,他又马上返回学校,动员和自己血型相同的同学来医院为王子明输血。如果不是他,王子明恐怕真的没救了。

三个人正说着话,张健妈提着饭盒走了进来,昨天她也一直守在医院里,直到天快亮时才离开。

看见张健妈走进来,王子明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对张健说:“张健,你到底拿了你们家多少钱,你都还回去,我不想用你爸的钱。”尽管王子明说得有气无力,但口气却异常坚定,特别是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那钱是我妈攒的,他有什么权利干涉?再说他把你气成这样,花钱也是应该的。”

“张健,听我一句话,把那钱还回去,我不想……不想用他的钱。”不争气的泪水顺着王子明的眼角悄悄流下来,滴落在枕头上。

,张健妈知道王子明是记着昨天的事,于是赶紧说:“昨天的事是张健他爸不对,他也很后悔,怕你有个三长两短。这不,我刚回去没多大一会儿,他就追我过来看看,还亲自动手给你做了一碗鸡蛋糕,他可是从来都不做饭的。”说着,张健妈就把带来的饭盒放在床头的小桌上,打开盒盖,一股葱花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昨天张健他爸也给你输了四百毫升的血,你就别再记恨他了。”水生也在一旁劝慰着。

“什么?他给我输血了?”王子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尽管亲生父亲二十九年来从没有承担一点做父亲的责任,但四百毫升的鲜血还是让王子明感动得热泪盈眶。所有对亲生父亲的怨恨和不满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几经周折,云云终于打听到了王子浩的下落。并且知道早在九三年王子浩就已经辞职下海,现在早已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公司。

当云云从王子浩的同学那里得到王子浩的手机号码时,真是百感交集。她等不及去外面找公用电话,就厚着脸皮直接向王子浩的同学借用手机。见她激动的样子,对方主动为她拨好了号码,接通以后才把手机递给她。听着电话那端传递过来的略显低沉的男中音,云云的手竟止不住颤抖起来。

“你是王子浩吗?”她问。

“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云云。”

“云云?”对方重复了一句,显得很疑惑。

“我是王子明的女朋友,我是特地从沈阳赶来找你的。”

“王子明!你说的是我弟弟王子明吗?!他在哪?和你在一起吗?”对方的声音急促起来,语调里带着明显的慌乱和迫切。

“他没和我在一起,他还在沈阳,他得了重病,现在只有你才能够救他。”提起王子明的病,云云的声音又哽咽起来。

“什么,你说小明得了重病,什么病,怎么得的,要紧吗?”王子浩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急。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云云的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她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几个小时以后,王子浩开着他那辆奥迪车从几百里外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王子浩长得粗壮结实,在朋友圈中他的成熟和稳重是众人皆知的。但今天,他却怎么也无法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从知道王子明的病情后,他就处在一种绝望之中。十年来,他一直都在打听弟弟的下落,并且几次登了寻人启示,但一直没有结果。今天,他终于亲耳听到了关于弟弟的消息,可是,却是弟弟患了绝症的消息。尽管云云为找到他而兴奋着,并声称他的外周血干细胞可以挽救弟弟的生命,但是王子浩自己知道,他和弟弟在血缘上并非是亲兄弟,他的外周血干细胞根本不可能挽救弟弟的生命。可是,看着云云满怀希望的眼神,他又不忍心当面说穿这一切。现在,他只想尽快见到弟弟。

第二天一早,王子浩和云云就登上了上海至沈阳的班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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