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姑娘……对不起,我来晚了,没什么用……你若是真的厌烦林某,林某愿意只身隐退,从此不再干扰许家……”这是哪跟哪?
我凑上前去,关键性地问了一句,“敢问公子究竟是何人?时候紧迫,你们还是快些离开才是。雯姑娘,我这里有药丸,可以缓解些疼痛振奋阵精神,让他吃下,你们快些离开。”
那林雨清吞了药丸眼神不一会清明起来,我感叹琴花教的医术果然也是高明万分,这个药丸配方想办法日后学来。
“雯姑娘,我就是那个林二狗……”那林雨清似有不好意思,“我与许老爷机缘巧遇,他惜我读书好问是人才。我却心知家境贫寒,会苦了你,许老爷并未嫌弃小生却用许多物资资助我……小生现无以回报,更不敢高攀……”
事情至此,都已明了,原本误会一场,雯姑娘的老爹果然是爱女之人,可谓煞费苦心。这什么筒子哥果然是严重的不靠谱儿,林雨清这样一个眉清目秀的上进青年都能被骗子说成是偷鸡摸狗无恶不作之人,可见错误的舆论力量有多可怕。
雯姑娘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儿,攥着衣襟儿。我推搡着他们,真是急死我了,什么时候,一会万一杀我的人也来了,他们还有命么?树大招风,这么些人呆在大庙,岂不要暴露了我的藏身之处。“行了,林大哥,你赶紧带着雯姑娘走吧,赶紧走,一路不要回头。早日拜了天地,白头偕老啊!”
“西子,那你……不和我走么?我家很大,你去陪我好不好?”
“雯姑娘,以后我会去麻烦你的。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你不怕被卖到花衣苑当绣娘了?”在我的劝说和恐吓下雯姑娘点点头,“西子小仙童,一定要来找我啊。”
林雨清林二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把地上瘫成一团的宋一筒拖上大庙外的小马车上,估计是那些“人贩子”的老板给分配的“公务车”。扶着雯姑娘上了马车,“西子小姑娘,今日多谢!林某无以回报——”
我赶紧打住他的话,读书人就是麻烦,礼节多又懂礼貌这样说下去到了天黑也说不完,“嗯,以后高中了状元什么的买些点心还我情吧”
送走了他们我便拿着几个雯姑娘她们留下的馒头钻到了案几下,不知为何,似乎现在只有呆在关二爷的脚下才会心安。但是我不后悔拒绝了雯姑娘邀请,毕竟现在不是离开这个村子的时候。我在等,等待戈多一样的等待着。
大庙里面只有我自己,安静如斯。破旧的庙门又被风吹的摇摆不定,我抱着自己,听着外面渐渐淅淅沥沥的雨滴,思绪渐渐回转,许多许多人的脸慢慢地绕在眼前。
云淡风轻那样微笑的爹爹、和蔼可亲的大娘、和采白一起合计着新招欺负我的子东、严肃的柳婆婆、叹气的丁先生、喜欢八卦的小青丫头、总是有些笨笨的莫雨……他们的脸在我眼前晃动着晃动着,然后璎雪姐姐、水瑶、雨嫣、泽彤、泽磊、鹤轩、朱哥哥、小紫、慕容先生……一张一张又不断叠现,最后是小菀和紫硕在血泊中的模样还有月舟的那身染满鲜艳的月白袍子……我的眼被晃的生疼,心里仿佛刺穿了千万的孔洞。我就这样,又一次被遗弃了么?
一双有些湿润的缎白鞋子晃在了眼帘,肉香味扑鼻而来,我仍旧抱着双膝没有动。这都是幻觉,我知道。
“西子,你在么?”这个声音温润而熟悉,如同今夜的雨丝一般充满着湿气。我抓着衣襟紧张地欲探出头去,温润的声音又说,“别动,呆在那里。”
我撩开帘子,见他转身而去,月白的袍子在地上旋出弧线。
“月舟,是你,对么?”我爬出案几,奔过去扯着他的袍子,“你别走,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我知道,你会回来,不管你是人还是魂……”
他背对着我,声音极其沙哑似忍着绝大的痛楚“西子,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月舟……小菀她们,都不在了么?你要去哪里,你如果忍心抛下我,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地来寻我?”他没有说话,作势要往外面走去,我拽着他的袍子固执地不放,“月舟,不管你变成了是何模样,我都不——”
害怕两个字含在嘴里没有发出,月舟转了身“不过是去关门,你竟有如此多的话。”
我赧然站在那里,嗅着包子的香气,小声地嘀咕着,“我以为你要走了……”我看着他洁白如新的袍子,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是的的确确那背后喷薄着盛开的血花已经全然不见,平整地没有一丝皱痕。
月舟打亮了怀中的火折子,点亮了大庙案几旁的残烛,烛火晃动着莹莹的光,此时在我心中却是无比温暖。
“月舟……”我递给他剩下的两颗药丸,他摆摆手,一副等我救他早去西天了的表情。他不会以为我是因为害怕了才一个人溜走没有跟随那群黑衣人后面去追寻他们的吧。
“西子,明天是上巳节。”他咳了咳,在大党内对着关二爷席地而坐,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扁扁的红布包。
“月舟,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还有昨日院中……”我有些忐忑,不知怎么不敢再问出口小菀她们的情况。既然背后受伤的月舟现在已经好好地端坐我面前,那么紫硕他们,应该会安全的吧,星月轻骑不是这么轻易会被打击的,我坚信不疑。只是小菀……
“你不识路又胆子小,东边只有大庙。”他顿了顿,“先吃东西吧,他们都好。”
我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却还是被包子的浓郁香气吸引,我狼吞虎咽了一顿,心里总想着,月舟似乎总在可以避免着与我谈论小菀的生死问题。他虽现在淡定如初,眉心却一直纠结着,隐隐有痛。待我吃好后,他又说,“早点休息,明天寻个堂子洗涤干净。都要及笄的丫头,怎么还跟泥猴子一样。”他看了看我,“这里有我,别人伤不到你。”
我缩回案几,总觉得有许些不对之处,月舟的精神始终没有受伤之人的颓靡,相反的更加矍铄。心里许多不安,但是月舟就在我的旁边,端坐着似闭目养神。
“月舟,你能陪我么?”我拽着他的袍子,很害怕这一切的不真实,“我有点怕。”
“没事的,你救的那个姑娘已经安全回家了,以后若是我不在,你可以去找她。”
我听见他说的“若是我不在”的这几字,心颓然一抖,伸出手去,凄凄地说,“月舟……我哥哥已经不在了,你不要走好么?”
他拍拍我,“没事的,别想太多。那些坏人得到惩罚了。”
我不知道月舟说的坏人是那群黑衣人,还是要卖雯姑娘的那壮汉。我握着月舟的手静静地躺在案几下的稻草上,缩成一团,隔着案几的绒布帘子与他的手相握着。
温暖的手心包裹了我的凉,我握着他的手惹不住疲惫闭上眼帘。很怕这一睡,便真的是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