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历史长卷中有两种君主让人永久铭记,一种是功名卓著的旷世明君,一种是暴虐成性的嗜血魔王。尼禄显然属于后者,他是位艺术奇才,突发奇想要建立一个崭新的罗马城,成为神一样的统治者,但却终结了一个显赫的王朝——朱里亚·克劳狄王朝。
离奇的个性
公元37年,尼禄·克劳狄乌斯·恺撒出生在罗马附近的城市安齐奥,他的父亲是罗马官员,母亲阿格里庇娜是位美若天仙且善用谋略的女人。尼禄3岁时父亲去世,阿格里庇娜被收入宫中,嫁给了罗马皇帝克劳狄。她积极排除异己,扶植亲信,逐渐在王室站稳了脚跟,而尼禄在11岁时也被克劳狄过继为子。在说服克劳狄立尼禄为继承人后,阿格里庇娜便毒死了丈夫,并用重金收买宫廷卫队,宣布尼禄为新的罗马皇帝。那一年,尼禄16岁。
年轻的君主统治初期政治清明,文化昌盛,是罗马帝国最兴旺的时期。他师从哲学家塞涅卡,有谦虚仁慈的良好品质,文学、艺术才能出众,热爱诗歌、戏剧、体操、赛马。继位后,他曾召见当时著名的竖琴大师特尔普努斯,连续数天在午饭后听他弹琴,直至深夜。他还十分注意接济穷人,抚恤老人,降低关税,严守边防,使帝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尼禄长大后日益骄奢,挥霍浪费,并越来越不满于母亲阿格里庇娜涉政。他沉湎女色,强行与母亲为他挑选的妻子屋大维娅离婚,并与贵妇波培娅结婚。遭母亲反对后,尼禄下决心除掉她。他假装举办盛大的宴会宴请母亲,用特制的船送她回宫。当夜,船被海浪撕成碎片,但阿格里庇娜侥幸脱险。最后,尼禄直接采取了栽赃诬告的方式令近卫军处死了母亲。尼禄轻松地排除了亲政的最大障碍,然而,弑母后的良心不安一直困扰着他,常常在噩梦中惊醒,这使他事事多疑。
说到尼禄后来的统治,不得不提到公元64年罗马城里的那场大火,它直接酿成了这个统治家族最后的厄运。那是夏天里一个刮风的夜晚,大火整整烧了6个昼夜,几乎所有的木制建筑都惨遭劫难,火势蔓延的速度极快,罗马的14个城区仅保全了4个,50万人无家可归,数千人惨死,城中一片火海,美丽的都城化为了一片焦土,到处是痛苦绝望的人。有传闻说这次灾难是尼禄为了欣赏大火燃烧时的艺术美或是不满旧城的建筑而策划的。但此说法缺乏足够依据,火灾发生在满月,没有什么“美学”效果,而且火灾发生时尼禄确实尽全力制止,他当即下令开放私人花园,留出空地让人们避难。灾难过后的尼禄悲痛不已,他走上废墟大呼:“什么都没有留下!我,我还能做些什么?”有人小声嘀咕说罗马完了,有人建议说只能迁都。这位年轻的皇帝遇到了前任所未曾遇到过的难题。为躲避民间的指责,他控诉基督教徒为纵火凶手,加以残酷迫害,可谓一箭双雕。
竭泽而渔的庞大工程
在老师塞涅卡和妻子波培娅的鼓励下,尼禄振作了起来,他决定用大理石和砖块建立一座新城。他不愿按原来的方式生活,希望彻底改变罗马的面貌,建造一座崭新的“艺术之都”。尼禄向众人展示了自己设计的罗马重建模型,人们惊呆了,这是怎样的一幅宏大图景啊!
大量的青铜、巨石从各地运往罗马,艺术家、雕塑家、工匠云集城内,尼禄常常亲临施工现场考察,看着一项项巨大工程顺利完工。劳作中,人们发明了混凝土,工程建设速度飞快,宽阔的道路、花园、浴场如雨后春笋般矗立起来,广场上高高耸立的雕像诉说着那个时代的辉煌与奢华。尼禄还为自己建了独具一格的金屋,后人称为“尼禄金殿”,它极其宽阔,仅三排柱廊就有1罗里长,占据了帕拉丁努姆山冈至埃斯克维利山冈间罗马最中心的地带,用黄金、宝石、珍珠、贝壳装饰而成,内置海一样的人工湖和水流不息的浴场,农田、葡萄园、林苑和牧场相间其中,极尽自然之趣。
然而,庞大工程耗尽了帝国的财富,国库日益紧缩,再加上官员搜刮掠夺,贫困席卷了整个城市。但尼禄却置之不理,他根本不愿意停下已经展开的宏伟计划。他听从手下建议,寻找新的敛财之路,把罪恶的魔爪伸向唯一的财富集中地——神庙。以前的罗马先辈在每次凯旋后都向神庙献祭以乞保佑,尼禄竟下令抢劫神庙。顷刻间,财富被掠夺一空,金银塑像也被熔化带走。这是对罗马神威的公开藐视,引起了更多人不满。塞涅卡久劝未果,告老还乡。公元65年,愤怒的元老决定在赛车会上除掉尼禄另立新君。由于尼禄没有子嗣,元老在另立新君上犹豫不决,加之行动迟缓与疏漏,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暴露了。尼禄用严酷刑罚处置落网者,逼他们供出所有密谋者的名字。接着,许多无辜者被牵连致死,归隐山林的塞涅卡也被赐死,全国上下一片恐慌。大清洗使司法系统陷于瘫痪,无需审判,任何被指控有叛国罪的人都被立即处死。
工程的巨大开支与王室的奢华生活又一次带来了财政危机。但尼禄仍不罢手,他强迫贵族立下遗嘱,答应死后将一定数目的财产交付国库。之后,迫不及待的尼禄干脆杀死大贵族,直接掠夺其家产。尼禄还以提高粮价来渔利,愤怒的人们在他雕塑的颈部系上一个口袋,并在石头上刻下这样的文字:“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但你却赢得了这个口袋!”
奔向灭亡
面对各地此起彼伏的反抗浪潮,尼禄却毫不在意,反而愈加肆无忌惮。他终日寻欢作乐,赛马、表演、角斗,消磨整个晚上练习竖琴,在众人吹捧中做着“最伟大艺术家”的美梦。他有极强的表现欲,常常等不到规定日期就急于登台表演。他亲自举办尼禄尼亚赛会等大型艺术节,把自己的节目排在第一位,还对对手诋毁诽谤。他还曾戴上厚厚的白色面具在大剧场表演滑稽剧,按剧情瘫倒在地,并按传统习俗跪在舞台上求得众人喝彩。他还强迫元老参加演出、加入比赛或假扮优伶演唱,这使元老们极为不快。他极力追求演出的完美,每次都在台下花费大量时间演练、编排。一次演出后,由于妻子波培娅一句口误,尼禄认为这是对他表演的大不敬,就丧心病狂地当众对她拳脚相加,把当时已有两三个月身孕的妻子活活踢死,令人惊骇不已。公元66年,尼禄竟置国事于不顾,借参加奥林匹克竞技之名,在希腊各地长时间巡回演出,频频登台展示歌喉,只为博取艺术家的美誉。
尼禄的倒行逆施终于酿成了恶果。高卢与西班牙的贵族反叛,他被迫返回罗马。回到罗马后,面对元老的质问,尼禄认为要用艺术来平息叛乱,而不是用剑。他想用轻声哭泣或歌声来震慑叛军的心灵以恢复和平,于是坐上装载舞台道具的大车,精心挑选100名歌手出发了。战争的结果可想而知,这位异想天开、失去理智的“艺术家”最终激怒了所有人,眼见大势已去的罗马军队及近卫军都背叛了他,元老院也投票认定他为全民公敌。
这时的尼禄众叛亲离,四面楚歌,连夜逃窜到罗马郊外一个奴隶家里。临死前他发誓说,如果能够保住权力,将在庆祝胜利的赛会上表演竖琴、长笛和风笛,在赛会结束那天登台跳维吉尔的图尔努斯舞,真可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还为自己挖了一个简单的墓坑以备不测。第二天黎明,马蹄声响起,尼禄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经来临,他一面痛哭流涕,一面感慨地说道:“一个多么伟大的艺术家就要从世界上消失了!”为了避免活捉将带来的屈辱,他听从部下的建议,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喉咙。这一年,他31岁。
游戏人生的一代暴君就这样离开了被他嘲弄的世界。虽然他恶贯满盈,但罗马还是为他举行了盛大的葬礼,因为他毕竟是恺撒家族的最后一位君主。尼禄死后,群雄混战,直到公元69年才恢复和平。罗马人也吸取了沉痛教训:不该仅在一个狭隘的贵族家族中选择统治者,伟大的君主必须拥有美德,而不仅仅是高贵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