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穆明孤儿在自己的小天堂景点请客,由头是他正式聘萨拉姆蹄子做了景点的形象大使,主要任务是广告代言,吹捧景点的饭菜和厨师,还有梦境一样的环境。有一组广告词是这样的:好肉好菜哪里都有,唯有百灵鸟这里有,琴手歌手哪里都有,唯有笑话大师这里有。来了贵客,萨拉姆蹄子一个手机就飞来,吃饭认识客人的时候,观察每个人的形象和个性,三杯酒下肚后,就开始来几个经典的笑话,当然是他自己的创作,是客人们还没有听说过的段子,而后开始即兴发挥,一句句精彩的说词从嘴里飞出来,客人们笑得睁不开眼,肚子里的酒水随着笑声蒸发,最后拿客人开刀,抓住客人的某一句话,讽刺加挖苦,妙语星星似的闪烁着刺杀对方的软肋,大家神经病人似的狂笑,乐到最后,客人们笑不动吃不动的时候,摇晃着离开,萨拉姆蹄子才能回家。当然,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是这么个玩法,接待贵客托人办事的汉子,才舍得花大钱,吃野味,请萨拉姆蹄子大师讲笑话。一般的人,有酒有歌就行,自己的笑话自己说,自己的太阳自己看。
那些了解萨拉姆蹄子底细的人,看不起今天已经亮起来的萨拉姆蹄子大师。他们在景点里见到他的时候,或是听到他的笑话的时候,或是传来撕裂狂妄的笑声的时候,就激烈地诋毁他:什么世道,卖臭蹄子的尿尿,今天变成了笑话大师,这不是屁股变成了脸,脸变成了屁股吗!有的人不同意这种说法,扭头咬一口衣领,表示悔惧,说,还是多一点理解吧,人间的事情,谁也说不清,今天你兴旺了,明天也可能你的河里没有水了,山坡上拾柴火的那个人就是你了,人世间爷爷和孙子是轮流转的,凡人是渺小的,说话走路都要小心。
萨拉姆蹄子坐在了苏里堂右手的位置上,哈力克和穆明孤儿坐在了一起,喜人月亮给他们端菜倒茶,西流的白河水赤身裸体滚滚向前,候鸟在岸边的草丛里清唱它们的世界,太阳照在白杨树无数碧绿的树叶上,从众多的枝叶间照射余光,窥视他们王子一样兴奋的嘴脸。一瓶酒下肚后,萨拉姆蹄子兴奋地说,哎哎,有钱的老爷们儿,我真的不理解,我这说笑话的人也能有钱有车有脸面啊!这现在是怎么回事儿!嗨,人间的肚子吃饱了,真的是摸不着头的好事啊!苏里堂说,这是你的运气好,是母亲常常为你祈祷。哈力克说,肚子吃饱了以后,欲望没有了以后,人就无聊了,就像没有放盐的馕一样,没有味道了,这才是看得见的世界末日,于是人们需要刺激,笑话是急先锋,最脏的黄段子,他们听着也是天堂的神曲了,公的变母的了,母的变公的了,中间还有犹豫的,拿不定这世间里做公的好还是母的好,还有不是在中间的,一天几个样,一天一个样,几天一个样的,人不能吃得太饱,欲望不能迅速地实现,人是贱的朋友,高贵不起来。萨拉姆蹄子说,现在公鸡黎明时分里不叫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叫,以前骆驼是没有尾巴的,现在尾巴比马尾巴还长了,以前狼呀虎呀都是我们的敌人,现在是朋友了,那些人在电视节目里讨好这些东西,那些人骄傲他们有这样的朋友,当狼和虎的本性被人收买的时候,真正的智慧在哪一方呢?我们没有时间思考,利益的链条套住了我们的喉咙,我们现在真的是来劲了。穆明孤儿说,我看危险不大,只要这白河水就这样放心地一直西流,别的事情,都会逐渐地、缓慢地回到自己的轨道里来的,水不出事,一切都好,水是生命,水同样是拯救颓废、肮脏、卑鄙、无耻、疯癫的良药和救世主,我有信心。哲学这个东西是不能研究的,越研究越麻烦,走不出去,我们顺应着活着就行了。这是我们的马里克长老说的,今天我刚好就用在这里了。好,伟大的萨拉姆大师,今天是祝贺你和我签署托和塔姆(合约)的日子,我敬你一杯,你是我们人间的百灵鸟,给哥们儿来几个新段子吧。萨拉姆蹄子从穆明孤儿的手里接过酒杯,端起来,昂头,倒入嘴里,喘了一口气,说,好酒,好人,好时代,我讲!萨拉姆蹄子干咳了几声,说,话说有一大姑娘嫁不出去,父母发愁,饭不是饭,馕不是馕,过不下去了,家人就请阿凡提帮忙。阿凡提听说姑娘家条件太高,找不到合适的人,也很痛苦。于是阿凡提约见姑娘,说他可以帮助她完婚,请她讲条件。姑娘说,我不管小伙子是瘸是聋,只要钱多我就嫁。阿凡提说,好姑娘,这一点也不难,你去嫁给银行吧,银行甚至没有嘴脸!大家都笑了,穆明孤儿说,嗨,还是钱!萨拉姆蹄子说,钱本身是无罪的,钱的味道有罪。苏里堂说,好玩,这钱的味道又是什么呢?萨拉姆蹄子说,钱的味道是贪病,有的人用不了那么多钱,但心眼时时在钱上,有的人有很多的钱,但不用,闻着味道过日子,都是病,最能享受钱的人,是喜欢吃喝吹牛的人,像我们一样,刚有一钱,就花两个。哈力克说,嗨,没有钱,是没有钱的麻烦,有钱是有钱的麻烦,都是麻烦,活着其实就是麻烦。你想知道的事情,你血脉里折腾了也搞不清,你不想知道的事情,骚蝴蝶似地围着你转,大家都可怜。穆明孤儿说,想的多了就可怜,整天像萨拉姆大师一样笑笑闹闹的,就没有可怜。大师,再来一个,咱们一起消灭有些人的可怜。萨拉姆蹄子笑了,说,好,我再来一个!话说有一个财主巴依,想愚弄阿凡提,说,尊敬的阿凡提,你是天下闻名的智者,你说说看,你死后,升天堂呢还是入地狱?阿凡提说,巴依大人,我是一个穷人,夏天呢我适合在天堂里过,冬天呢就进地狱吧!大家笑了,苏里堂说,这样说来,冬天里地狱是温暖的了?萨拉姆蹄子说,不是的,是阿凡提的心里有温暖。什么道理呢?心才是最后的护身符,相信自己的人,可以把地狱变成天堂。那只红鸽子飞来了,开始给他们唱天堂里精美醉人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