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顾少怎么还说风凉话？”悦柔不满的白了顾建成一眼，他怎么这样呢，别人伤心他却一副喜上眉梢的表情。
“我可是好心来的啊，今天准备放你假呢。”
沈悦柔挣了挣，挣脱开顾建成抓住自己的手，不屑一顾的撇撇嘴。他有那么好心？
“怎么？还不领我的情？”顾建成不满，沈悦柔那什么表情，不相信他？
“您别跟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恨不得天天把我绑在百乐门练舞。现在说要放我假，我才不上你当呢。保不齐又要我献身给谁呢。”
“从今儿起，谁在向我要你我就跟谁激。我顾建成的女人，谁都碰不得！”建成一步跟上推开他向前走的悦柔，赖皮的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你说什么？”天下大乱了，刚被荣振生抛弃，又来了个顾建成？沈悦柔瞪着眼睛，完全无法接受现实。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她可惹不起。
“我说，我要你啊！”
顾建成向来对自己蛊惑人心的能力满怀信心，他邪魅的笑容，慵懒的语气，没有一个女人能招架住。可这个沈悦柔却全然不买他的帐，越过他扬声叫着，“五爷！”
杜昱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顾建成身后，他那淡漠的表情竟让她不明所以的局促。
“建成，趁人之危可不厚道。”迅速的扫了一眼悦柔，杜昱晖又看向了正回头愤愤瞪他的顾建成。戏谑的语气听起来却让人倍感压力。
沈悦柔茫然的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挑衅。杜昱晖的从容优雅，顾建成的俊逸潇洒，风格迥异却各有千秋。
猛的想起昨天方嫂的话，悦柔的心一紧。五爷是黑帮老大，那可是个嗜血魔头，儒雅外表下是豺狼的内心，她得远离他们俩。他们这号人物，她惹不起。荣振生那样的富家子弟都会为了保全婚姻而派人杀她，要是哪天她哪做的不对，五爷和顾少岂不是一挥手就要了她的小命。
杜昱晖虽早就瞧见她的心神不宁和些许恍惚，可是以他和顾建成的性格来看，开口询问沈悦柔的当然是才刚发觉悦柔走神的顾建成。
“你想什么呢？考虑要不要做顾家的姨奶奶？”
顾少总是这么没正经，悦柔白了他一眼。撇撇嘴，“等你娶了正房太太再来考虑要不要纳我做偏房。我还有事，就不再耽误顾少和五爷的时间了。先走了。”
她那是什么态度？顾建成愤愤不平，这辈子他还是头一次被女人拒绝。转头刚要向昱晖发牢骚，可却不巧的发现了他眼中稍纵即逝的忧虑。他们俩……？不应该。
大衣柜里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多了，这件紫色乔其绒旗袍和这件黑色丝绸长裙是五爷送的，这件艳红色缎子露背礼服是顾少送的，这件……收拾来收拾去只有那身简朴的粉色碎花小褂配烟色裤子是自己原本就有的衣服。
看着镜子里越来越不熟悉的自己，悦柔还是有些迟疑，是不是要离开百乐门，走掉了她是不是还能生存，欠五爷的是不是还能还得清。这些天来，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依然无从解决。振生回了香港，她没了希望，现在她越发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应该继续在百乐门做下去，红牌舞女于她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向来糊涂，跟随别人脚步前行的她，头一次这么认真的考虑自己的事情。真的要离开么？可是心里还是隐约的有些不舍，不舍些什么？触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冠名上海滩的美名，抑或是哪个她一直搞不清楚感觉的人？那夜缠绵悱恻的梦又不合时宜的浮现在眼前，顾少势在必得的占有，五爷危险的身份，她还是拿不准主意。
“要走么？”柔媚飘渺的声音响起，把悦柔从沉思中拉了回来，猛一抬头，正看见林素琴倚在门口，用迷离的眼神看她。
妩媚又不失典雅，风尘又不媚俗，这样的女人才是天生做红牌的料，微不可闻的叹息轻轻的从悦柔口中呼出。她点点头，“我想离开百乐门。”
这是素琴期盼已久的，可真当悦柔说出来她又觉得不妥。
“就只是因为建成的追求？”她知道原因不是这个，可却依然故弄玄虚的询问。
“也不全是。”
“不管你的原因是什么，离开百乐门都是不明智的选择。”
“可是，我觉得自己应该离开。”悦柔看着已经悄然坐在身边的素琴，投去求救的目光。素琴姐有着和五爷一样淡漠从容的气质，让她觉得自己可以无条件的依靠和信赖。在这种难以抉择的时候，的确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给予指导，现在不能求救五爷，就只能求救素琴姐。
“哪有那么多应该？你说说，你为什么应该离开？”
为什么？这一句话问住了悦柔。接受不了五爷的身份？不想做顾少的情人？她也不知道，好像就是脑子一热就想离开。上一次被振生抛弃，她就从北平逃到上海，开始新的生活。这一次被他抛弃，理所应当的应该离开现在所处的环境，再去一个新的地方。沈悦柔让人难以捉摸的逻辑思维就是这样，她糊涂，迷茫，做事永远不明白从长计议是什么，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滴水，随波逐流，可却常常不听指挥的肆意而为。
“你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看着悦柔愣怔的样子，素琴轻笑。“离开百乐门，你还能谋到别的生计么？在上海你有可以依靠的亲人么？出了唱戏，唱歌，跳舞，你还有别的一技之长么？”
听了素琴的话，悦柔出了连连摇头，似乎不能做出别的反应，这些她全都没想过。
“什么都没有，你想做街上的饿殍么？现在兵荒马乱，你断然是不能回北平的。外面越是硝烟弥漫，百乐门里越是歌舞升平。顾少的生意现在蒸蒸日上，就算你不顾及别的，难道你连他的知遇之恩也不理睬么？要不是他有心提拔你，想必你早就在街上饿死了不是么？”
是啊，只是，提拔沈悦柔的那个人不是顾建成，而是起初另有目的的杜昱晖。
这个百乐门，沈悦柔是走不出去了，可是该怎么继续留下，留下要干嘛，她还是全然不知。她总不能做一辈子的舞女，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她出了年轻时那段纸醉金迷的回忆还能有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