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瑕的计划又落空了,但并不是李承乾拒绝,而是出现了一点非人为的意外,李承乾被召到了甘露殿。
当天晚上并没有回来,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是微瑕心里却是有数的,这件事要从前几天说起。一开始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不说天家,就是平头百姓也不见得关注过。
一京郊农家进城,买了点京都里一家糕点店里的甜糕准备回去哄自家的孩子,男人随手拿了点尝尝,偏生没走几步就口吐白沫的倒地,立马断气,救都没得救了。
农妇抱着自家当家人的尸身嚎哭,在长安府尹那敲鼓状告糕点店。这都出人命了,天子脚下的官哪敢怠慢,马上立案抓捕糕点店。
京城什么最多,那是官最多,一不小心就撞上个老妪就是丞相家表亲。不起眼的小糕点店自也有些关系,老熟人房家老二房遗爱是幕后东家。
说道这个,不得不提一下在贞观年间对于民间商户并不像后世那么管束,当然士为上,商为下,只在贱籍上面一点点,看不起是自然,不过那么一大口人穿金戴银的还真的靠田里那么一点出产?
行商是不行的,但商户们投了点孝敬以后行脚也好打了各家的招牌,更为方便,所以两相情愿下,上面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去理会。
这店是房遗爱开的,大家面上不说,心里却是都清楚的,要是不声不响的让人将店面封了,那还能在纨绔对立面抬头吗?
既然都求到了门上了,掌柜也死活的保证绝对没有下过毒,想也知道,谁会没事在卖出去的糕点上无差别的投毒,妨碍大唐社会和-谐啊,又不是反-社会反-人类的疯子。
房家出面了,长安府尹脑子也不笨,京都的水多深啊,没点手段能站得住脚?立刻要求仵作验尸。
那时候的仵作,和现在的法医是两回事情,只是粗略的检验一番,没有系统的规章,确实是中毒而死,妇人一听更是求青天老爷,一时间群情激奋。
府尹无奈只得逮捕掌柜的当口,仵作的小徒弟突然开口建议,也许可以检查一下胃袋,那可是对死者不敬的事情,妇人自然不允,哭得惊天动地。
要是一般小民,府尹也会觉得荒谬,但事关房家,房遗爱都在堂上站着,只得让人强行拉过妇人。
行不行看老天爷帮不帮忙了,府尹只觉得这样也好给房家交代了。谁知道,仵作小徒弟居然不负众望,发现胃里根本没有甜糕,是最后被塞进喉咙里的,胃里那是腐烂的面条。
于是,这件案子算是告一段落,水落石出了,府尹呼了口气,将那面色如土的妇人缉拿归案,重刑伺候。
原来那妇人和死者都是这一带游手好闲之人,前段时间才将家当都典当出去,正要乞讨为生,有人找上门来,对妇人如是一说,当然给的药来人只说是并无大碍,只是想找那家的麻烦,让闹上一闹。
妇人见钱眼开,点头答应,谁知道吃下去便成了毒药,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只好顺水推舟,将一切都推给那糕点店。
府尹听完,连忙下令前往悦来客栈捉拿据说是叫张生的幕后之人,谁知道官差赶过去却只晚了一步,那张生已经在房内上吊自杀了。
那张生,周围谁也不认识,前几日才出现在京城的外地人,怎么会去刻意的找那不起眼的糕点店的麻烦?不是畏惧自杀,那便是杀人灭口。
这下,事情越来越大条,原本只希望是私下寻仇的府尹心也沉了下去,既然糕点店的掌柜无冤无仇,那么自然是朝着后台老板房遗爱去的,房遗爱那是谁,房家的嫡子,房玄龄的儿子,那是往房家泼脏水。
房玄龄那是开国功臣,当朝宰相,找房遗爱的麻烦不可能用到这样的置之死地绝无生路的招数,那就不言而喻了。
两相都得罪不起,当时下也不管夜深,直接朝宫里禀报去了,宫里的回话,查,往深处查。
得了准话的府尹立刻张贴榜单,层层查找张生来路,悦来客栈的小二肯定的说道是扬州的口音。
有了线索,正好扬州都督段志玄公子段志玄在长安,吩咐手下协同办理之下,不出两日就找出了这个张生的出处。
张生当然不叫张生,叫张慎,十几年前搬迁到此,如今只有小的老的几口人畏缩着过日子。
前些日子忽然之间有了一些精神,张慎的独自也拿得出银钱去了私塾念书,卧病在床的老人也请了大夫诊治。
不过这家人都算谨慎,除此之外都是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事情,偶有注意的,也当是张慎出去寻了事情。
只是见到官差上门,张氏没有半点惊讶,只是微微一愣,脸色霎时间灰败了下来,却镇定依旧。
事情看似又尘埃落定,却不想张氏一口咬定不知道张慎出去做什么,只说当家的拿回了一些银两就再也没有回来,家里没有半点关联。
于是,又进了死胡同。好在到底是段家公子的地盘,连着几日四周的邻居街坊盘问,才又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有人见到确实有个人两个月前来过,那人五短身材,很是魁梧,张家自从搬迁过来之后,根本没有什么亲戚来往,也甚少出门,和周围的邻里交流,一家人都是关紧了房门过日子。
那日深夜,那人起夜的时候见到这么一个人出入,下意识的便印象深刻。
案情终于柳暗花明,严刑逼供之下,张氏只得交代。
原来搬迁是被迫的,他们得罪了大户人家,当地不能生活才龟缩在此,以为就此不会被人记住,却不想前些日子那人的管家找上门来,说要张慎做一件事才好了断,还许诺种种。
张慎为了一大家子只好同意,于是便有了以上这些事情,而那户人家,不是旁人,正是贺兰家。
虽说敢往房家寻衅的,门户肯定不低,长安府尹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想偏生这个贺兰家。
贺兰家没出什么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也不是公侯之家,之所以很麻烦,原因很简单,他家的长子贺兰楚石是侯君集的女婿,也是东宫的侍卫长。
长安城什么不好招惹,两个人,侯君集和程咬金,不是说其他人不可怕,而是这两人个人太凶悍,那是敢当着陛下的面在朝堂上掐架的主儿。那个护短,是明晃晃的,半点面子都不给自个儿留,不小心招惹了,那对不起,告到陛下的脚跟前都没用。
府尹的后背瞬间淌满了冷汗,二话不说又是半夜去宫里汇报了。因为牵扯到贺兰楚石是东宫的侍卫长,太子面前的红人,这才连夜将太子也招去甘露殿议事。
所以说,搬起石头在自己的脚,失去了第一时间顺势而起的优势,微瑕一个人呆在空荡荡黑漆漆的寝宫内咬碎了小手帕。
话分两头,李承乾进去甘露殿,那是李世民的书房,里面当然不可能站满朝臣,话说过来也是深夜了,没出什么匈奴作乱围攻京师的大事。
连几个心腹大臣都没有出现,只有爷俩,李承乾一看就明白了,李世民是借着夜色和自己私下说几句心里话——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这是父子感情融洽的表现,李承乾微微弯了一下唇角,恭敬又不是随意的——私下见面没必要弄得跟上朝般的正式——行了礼:“父皇深夜召见,可有要事?”
牵扯到房家,在市面上虽然不见风浪,但上面的人没什么不清楚的,只不过关于贺兰家和侯君集的事情府尹也不敢声张,所以李承乾还不知晓。
“听说最近太子甚是宠爱瑕妃?”李世民端起茶杯喝了口,示意李承乾坐下。
李承乾手顿了一下,别的不说,他的父亲和母亲倒是真的恩爱,所以李世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看不上宠姬灭妻这样的事情的,更别说发生在当朝太子身上。至于为什么说是某种程度呢,原因很简单,他家的妃子就不少,还有什么原来的大嫂呢。
“是。”李承乾低下头,准备迎接李世民的例行的说教,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不管是不是做好的事情,都得提点几句基本上没啥夸奖的话,甭说是这么个事情了。
争论辩解都是不需要的,在李世民这里,虚心受教总比死不悔改好,不然他气得很了,那你就全身上下落不了半点好了,还有一个现成的例子高阳公主。
虽然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到现在李世民都不愿意见到她,七八年了,都成隐形人了,不知道李世民还记不记得有那么一个女儿了。
“那丫头我见了几次,是个好孩子。”李世民微微一笑,看着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