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月光高挂深空,深山里六月夜晚丝丝冷风回旋,耳边充斥着虫儿鸣奏,如同以往一片祥和。但今晚对某些人注定是不眠夜。
低等普普通通的旅馆。双人房只要直接交十钱便可住一晚,旅客领了钥匙自个二楼,在二十间门走廊上找房间。每间房间都是相同的。一进入门就可以看到两张瘦小床铺,刚刚好让一个高大粗壮汉子挨一晚。有个床头柜隔开了两张床。就再也没有其他家具。不过房内有一扇不大的窗户至少通风。在楼道最尾端是男女各一间公用厕所。
祥伯一向睡眠质量很好,且没有城里人恋床的娇气,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只要一沾枕头便是天亮了。当然这都是没人打扰的情况下。
可这也情况有点不同,半夜人进入深度睡眠最无防备的时候。祥伯被一股浓烟给呛醒过来。精神一震,暗叫不好定是房间里着火了。立刻爬起来打开灯,模模糊糊看到门口红光一片,映在脸上手上火辣辣,房间已经被浓烟占据了,所能及的只过半米,祥伯慌了下神,但想到在房间里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他人便镇定下来。向身边床位摸去,片刻就摸到温热的体温。发现浦沅还在睡觉,推推他身子一边咳一边沉声叫唤道:“浦沅醒醒。醒醒浦沅。醒醒……”叫了三四声浦沅没有醒过来。肯定是被烟熏昏了。
祥伯随即想到睡在浦沅身边的娃,友友。乡间里可有流言说如果孩子被烟熏,大多都被熏傻了。懊悔自己怎么这么慢想到。如果娃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真的太对不起东家了。大手便迅速向浦沅身后搜去,结果扑了个空。纳闷怎么没人?难道掉到床底下去了。瞪大眼睛想看清楚却被烟给熏得眼泪直流。
为了避免浦沅吸更多的浓烟进去,祥伯便把浦沅拉到地上卧爬着。接着按照记忆,摸到窗边将窗户打开疏通空气。祥伯趴在窗棂上喘气,听到楼下人声鼎沸。定眼一看全是人啊。还有闻讯赶来的消防车。
看到消防官兵牵着水泵冲进楼底,祥伯松了口气,想有救了。不过当显得友友这找不到的娃。祥伯猛的回头看向,已经清空的房间。在浦沅躺的床上就是怎么也看不出薄薄被子,能躲个三四岁十几来斤的娃。心存侥幸的本到床边,把地板床下都找了便就是没找到人影。
祥伯一下子跌坐在床上,也不管火烧眉毛的火势。一想到找不到的人。心里就七上八下。好好一个娃就这样没了。自己睡得虽沉但多年养成的警惕性还是在的。如果有陌生人一打开门,自己肯定能立刻醒来。除非她是自己走出去。可着也不可能吧。她一个三四岁的娃能开得了比她还高的门吗?那当然是不能的呀。
一声呼喊声从熊熊燃烧门外传来;“里面有没有人啊?”
祥伯被打断回过神来,惊觉自己还在火灾现场呢。连忙对应道:“有人!有人!”
外面的人欣喜道:“你躲远点。我们要灭火了。免得被伤到。”
祥伯将被子披到身上,卧到昏迷的浦沅身上,眼尖看到床头柜上有张纸条。现在时间紧急没时间看,就随意将纸条收到口袋里。趴好对外面的人喊:“我躲好了。你们可以灭火了。”
医院普通病房内,浦沅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是在陌生地方。猛的坐起来,头却晕的厉害。一个不稳倒回床上。吸口气全是消毒水味道,隐隐还闻到烤焦焦味。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事来。侧了下头,便对上一双深沉目光。
“你醒了。”那人淡淡说道。
浦沅开口问,嗓子却干哑不成音。身边的人帮自己坐了起来靠着床头。然后灌了大杯水,觉得自己不是单单睡了一觉,而是到沙漠里走了趟。不然哪能渴成这样。一边喝水一边观察四周。竟然是自己无比熟悉的医院病房。嗓子舒坦后,张望下觉得少了个人便问:“祥伯。友友呢?还有我们怎么在这里。”
祥伯眼神闪动不语。倒是递上了张一看就是小学生写的留言字条。那笔迹很潦草可勉强可以看清楚些什么。浦沅不没多想就接过来一看。
哥哥:
哥哥你别再被大伯骗了,其实我已经死了。我能写着信是因为我借了友友的身体给你写遗言。
早在去年冬天我就已经死了。在我生病时你让大伯家看着我。他们都没有来我,还把你寄回家的钱全拿去了。连吃药钱都没有,有也是阿香姐帮我去找大婶抢来的。大伯用你的钱去赌钱,大婶用另一半的钱盖新房子。一直以来都是阿香姐来看我。所以那天我去的快。没给阿香姐告别。不然我很难过。现在我借友友这个身体的机会先回家。去跟阿香姐道别。你明天就去阿香姐家接友友吧。
浦换留。
当看到浦换二字。浦沅在也坐不住。难以置信看向身边沉稳的祥伯。指着字条,话未出口已泪湿衣裳。
“你确定这是你弟弟的字。”祥伯皱眉问,
浦沅掉着眼泪猛点头,手指出浦换二字,哽咽说:“我弟会写很多字,就是老写不好自己的焕字,总是写成换东西的换字。为这事我没少揍他,他就是不改。”
祥伯叹了口气说:“那友友果然出事了。”
“死了。呜……”浦沅趴在棉被上泣不成声,一边囔着弟弟名字:“阿焕。阿焕。阿……”焕没说出口如切电后广播,倒在被子上没动静。
祥伯很淡定的将浦沅身子扳正。盖好被子,拿纸浦沅脸擦干净。坐着看了浦沅一会儿,重重叹了口气,起身出门出了。
晕过去的浦沅,紧闭眼角不时溢出咸涩泪水,浸湿鬓角滴落在枕头上范围缓缓扩大。觉得身子很痛如撕裂般,变得很重,向无尽的深渊沉去。依稀记得自己最疼爱唯一支柱倒塌了。觉得无所谓就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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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她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阿焕啊!小女孩?!
坐在地上的孩童听到质疑。脸上都是茫然,然后举起自己细嫩的胳膊,再看看身上穿的翠绿色连衣裙,还有脚上穿的闷热小皮鞋。片刻恍然。这明明就是一个女孩子的打扮。
啊!是啊!我现在是上了友友的身体。
“阿香姐。我是阿焕。”
“阿焕?”她茫然看我,突然惊愣瞪大眼睛后退一步,指向半坐在地上的孩童的手指夸张抖着。她刚才说自己叫阿焕。可能是自己太想他了,所以才听错了。半年来自己一直觉得愧疚。那天自己要是呆在他身边,他就不会……。
随即脸色一敛放下手,哑着嗓说:“你刚刚说什么?不要跟我开玩笑!”最后厉声微喝。
此时轮到坐在地上的孩童惊愣了。被唤成阿香姐的女孩,收起怒气,沉默一会。稍后竟然低着头小声的喃喃自语的说:“别太神经了。她只是名字相同而已。阿焕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够了,别再对于他的事耿耿于怀……”虽然很小声但坐在地上的孩童却听得一清二楚。
浦焕顾不上疼,只想爬起来申明辩解清自己的身份。伸出手想抓住她的衣角,微张小口,音没溢出喉咙便又被打断,手僵在半空。
阿香眼里有着化不清的情绪,嘴上却带着微笑说:“小朋友。你在干什么?你父母呢?告诉姐姐好不好?”说完她掂着脚尖张望围墙外没见半个人影。
浦焕突然冷静下来了。觉得她淡淡的忧伤和生疏让人感觉害怕。
觉得自己来对了吗?可是不说声感谢的话。自己会一直遗憾着。虽然阿香姐现在可能不相信。不过至少对得起自己。
阿香疑惑看着突然一下子不吭声的孩子。明明不觉得冷,可身子不自主的冒起鸡皮疙瘩。尤其是在三更半夜的时候。更先得她行为诡异。这样深夜……赶紧甩甩脑袋将那些奇奇怪怪吓自己的念头甩掉。
稚嫩脆生同时响起“不管你信不信,其实今晚我是来跟你做最后的道别。还有谢谢阿香姐一直以来的照顾。谢谢你陪我走过最后日子。我真的一直想跟你说谢谢。如果要我报答的话。就让我哥给你当你的男人吧。”小女孩静静站在那里,说着不符合年纪像遗言的话。她恬淡表情,双眼如一汪清泉般安静,笑里干净透彻,像无污垢剔透的雪。
阿香站在那里愣愣。就看着她带着笑,缓缓倒在地上。许久阿香才回过神来。匆匆蹲下身子将人翻过来抱在怀里。在月光下清楚看到,带着笑入梦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