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去?”
有琴清彦文问她,他纤长的睫毛微覆着眼睑,让人瞧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千叶恋摇了摇头,又将脑袋埋进了臂弯,“我不知道回去哪里。”她低声道,幽幽的声线与空气中的雨雾混杂在一起,蜷缩着的身体像某天迷失在茫茫大街的流浪小狗,孤独而阴霾,她说:“洛里一定生我的气了,我不该又这么任性地给他添麻烦。”
“虽然我对那个家伙没什么好感,但是……”有琴清彦顿了顿,“他一定急着在找你。”
因为太阳一出来,你就会有生命危险。
千叶恋缩了缩脑袋,没有再出声。
他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半垂着眼眸望着马路地面上的水光印着铺射开来的路灯,偶尔一辆飞驰而过的车辆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支起一层结界,将两人罩在里面,然后靠在墙上,耳边是千叶恋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轻微的几乎可以和随风携带的枯叶混为一体。
他希望天明后是阴天,哪怕是下着大雨,那么,千叶恋就可以多待在外面一天,多和他待一会儿。
当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时,千叶恋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她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有琴清彦猛地坐起身来,轻摇着她的肩,“小叶子,小叶子,快醒醒,天亮了。”
千叶恋抬起头,她的眼神有些萎靡不振,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了望渐亮的天空。
“谢谢你。”
她朝有琴清彦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该离开了。
有琴清彦却忽地捉住她的手臂,“你不能……我的意思是,小叶子你暂时不能出现在阳光下,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吧。”他说,虽然不是很了解血族的那一套,但是,他却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先前他一直隐身跟随在她身边,对于她的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
“什么意思?”
千叶恋问,她自己显然是一无所知,“你说我不能……见到阳光?”她疑惑地望着他。
有琴清彦看着愈加明亮起来的天空,他一把将千叶恋拉到附近的咖啡馆里,千叶恋甩开他的手,执拗地问:“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小叶子,你相信我,我不骗你。”有琴清彦堵在门口,生怕她突然跑出去一般,“我在跟踪你的时候,听洛里说的,你生了病,暂时不能见到阳光。”
千叶恋看着他的眼睛,微微怔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这些。”她摇了摇头,“洛里没有跟我讲过……”
望着她垂下黯然的眸子,有琴清彦心底很不是滋味,他开始后悔那时没有狠下心来阻止她回到洛里身边,现在的她,并不开心。
“我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千叶恋望着他,突然问道,很显然,相比之下,她更相信洛里,“我是纯血统的血裔,洛里说过纯血裔是不怕阳光的,如果生病了他又怎么会不跟我讲?”
她突然想到洛里曾给她的那个小瓶子,说什么是补身体的,还有她这几天的反常……
她望着门外,淡金色的阳光已经铺了一地,然后,似乎想验证有琴清彦的话一般,她突然绕过他,径自往外走去,她觉得有琴清彦也许不会骗她,但是,她更不想承认是洛里骗了她。
“不要去!”
有琴清彦立刻转身想上前将她拉回,却见门口赫然站着那个他最不想见到的身影。
洛里多余的话也无一句,他快速走过来,额前淡金色的刘海沿着风线一起一伏,他澈蓝的眼眸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他走上前,蓦地将呆住的千叶恋拥入怀中。
一阵寒意从他的身体上传递过来,千叶恋任由他抱着,嗓子一阵发咽,她本以为就算再次见到他也不会怎样,她还是在生气的,但是,当那张熟悉的面孔印入瞳孔的时候,顿时所有的委屈难过一起冲上心头,连她自己都抑制不住。
有琴清彦望着两人紧紧相拥的情景,薄唇轻抿,身体渐渐消失在千叶恋背后的空气中,咖啡馆的店员顿时一愣,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小恋,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一夜,到处都没有你的气息。”洛里依旧紧拥着她,下巴抵着她的肩上,他说,“是我不对,不要生气了,好吧?”
他的声音像窗外那温暖的晨光一般,顷刻间占据了她整个心脏,她在生气的时候,想了许许多多他的不好,他自大,他骄傲,他有时还很爱欺负人,他总是瞒着她一些事,那种感觉让她讨厌至极,但是,她却都无法开口谴责,因为她在害怕着。
她怕突然有一天,洛里会不要她了,将她一个人丢弃在这世间,那个时候,她会连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她会离开有血族的地方,回到人类的世界,但是,已经变成血族的她,又该怎么活下去,那种孤独,那种寂寥,那种比死更为可怕的心理压力,让她没法再忽视。
“小恋,我们回去好不好?”洛里放开她,双手握着她的肩,眼底是执拗的期许,那是问句没错,但是,却是带着无法反击的语气。
她能怎么说,她说不回去,她说她还在生气者或是害怕,她说他有事瞒着她不跟她讲她很介意,她说不出口……
“小恋?”
洛里低声唤道,他抬手,帮她理着凌乱的发丝,“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真温柔,温柔的根本不想去打破,不想让它消失……
“够了!”
千叶恋冷不丁地推开他,洛里根本没想到会这样,他后退了一步,撞到门框边,顿时神色诧异地望着千叶恋。
“你不用管我了!像我这种废物只会给你添麻烦罢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不是的,不是的……
“让我自生自灭好了!我看到你就很困扰,最讨厌你了!”
这不是她想说的,但是,话好像自己从喉咙里出来了。
“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啊,说两句就可以了吗?回头继续骂我没有用,说不定哪天厌烦了一脚踢开,你以为我有多想当血族吗?你以为我有多巴望着跟在你身后吗?”
大概,已经完了,洛里一定会头也不回地把她丢在这里吧,他那么骄傲,自尊心超强……
“不要再自以为是了,我多一秒也不想看到你,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她撑不下去了,眼泪就挂在眼角,似乎眨一下眼睛它们就会掉下来,她想赶紧逃离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声地,肆无忌惮地哭一场,她突然好想回家,她好想伊琉苑,如果是琉苑的话,就一定会理解她,陪着她一起伤心难过……
她逃也似的往门外冲去,阳光和煦绚烂,外面的风景看起来就像美丽的明信片的剪影,她幼稚地想着,如果洛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