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羽站在那扇门前，木门上镌雕着浮华精致的花纹，触感是光滑的冰凉，似有水露在指尖划过，他踌躇着，伊安可能就在这扇门的那边，不管是不是阿格赖斯的陷阱什么的，但是……
如果是真正的伊安，他不会放过这仅有的一线希望。
他握住把手，轻轻将门拉开，月光穿过枯槁的枝桠，在长廊的地面上投下一片斑驳，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房间里很暗，没有丝毫声息，千叶羽闪身进去，并随手关上了门，他站定，澈蓝的眸子微微眯起，他看到在他正对面，一张软榻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窗口，让人看不清面部，不过，即使是影子还是什么的，千叶羽都能一眼认出来，那就是伊安。
“伊安？”
千叶羽试着叫了一声，一边往前走去。
“你来了。”
听到声音，伊安从软榻上站起来，望着他，“我等你很久了，”他又说。
“伊安，真的是你？”千叶羽依旧不敢十分确定，虽然眼前的伊安让他找不到任何破绽，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伊安能在“血裔末日”下存活。
“是我，怎么？好久不见，就认不出了么？”
伊安笑了笑，浅灰色的眸子在白惨惨的月光下发出妖异的光芒。
千叶羽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是伊安没错，那笑，那神情，那语气……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伊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千叶羽面不改色地问道，但眼眸的深处却隐匿着警戒。
伊安弯起嘴角，他笑的时候，连眼睛也是弯弯的，很好看，他说：“我在等你啊。”
等……他？！
但是，为什么会是在这里等……
千叶羽紧抿着唇，看着他的瞳仁微微紧缩。
“等你来找我。”伊安对上他的眼睛，声音轻柔而温婉，“等你来找我的时候……”
“我就杀了你。”
伊安顿了顿声，同时，冰凉的指骨已经插入千叶羽的身体。
千叶羽定定地望着他，身体却没有动。
“理由呢？”
鲜红的血很快便浸透纯白色的睡衣，千叶羽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直直地盯着伊安，他问，“杀我的理由呢？”
“因为你背叛我。”伊安给出答案，手上一用力，鲜血奔涌的更厉害了。
“我没有。”千叶羽说。
“你骗我，你让我等你回来，你会来救我，但是，我等来的却是‘血裔末日’！”
伊安说这话的时候，仍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像似单纯无害的国中生，连声音里也没有一丝起伏，他是个讨厌动怒的人。
千叶羽下垂着的手微微握紧，关节发白，那个时候，他回来了，虽然在途中不可避免地澡到暗算，但他还是回来了，他拼了命地往这边赶，但还是晚到了一步，他只能亲眼看着伊安在‘血裔末日’下魂飞魄散，他来不及……
没错，这跟没来有什么区别，他承诺的事没有做到，这是事实。
“对不起。”
他轻轻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望着伊安的眼睛满是歉疚。
“那到底是为什么不来！即使救不了我，你至少做过努力，你知不知道，我抱着那希冀，直到最后一刻，我坚信你会来，不过，我好像太自以为是了……”
伊安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他猛地用力，将手掌直接穿透了千叶羽的右腹，声音冰凉的像即溶的雪，他说：“这就是我杀你的理由。”
千叶羽擦了擦嘴角的血，一声叹息传出他的喉咙，他还是说那三个字，“对不起。”
他要怎么来偿还呢？将信念以及性命都托付于自己的同伴，就在他的眼前，在他的眼皮子地下，消失了，这是他的错。现在，即使是伊安对他做出更为过分的事，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这是他欠下的，迟早是要还的。
伊安面无表情地抽出手，白皙纤细的手上沾满了可怖的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滴落在凉凉的大理石地面，似在漫天的雪地里，几株妖异的曼珠沙华。
“如果我给你补偿我的机会，你会补偿我吗？”
伊安问，他蹲下身，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千叶羽捂着的腹部，仍旧在血流不止。
千叶羽抬头看着伊安，澈蓝色的瞳仁映在伊安浅灰色的眸子里，融成了一种污浊的颜色。
“会。”他说。
“那么，就加入阿格赖斯的魔党。”伊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放过他每一个表情。
“我拒绝。”想都没有想，千叶羽便给了否定的答案。
伊安笑了，“呵呵，刚刚那种神情，我还以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呢！看来，我又自以为是了。”
“什么都可以，但这条不行。”千叶羽说，他怎么会加入当年害死眼前这个人的魔党阵营呢？
“是阿格赖斯给了我新的生命，他是我的恩人，而你，却是让我失去生命的人，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你在那家伙的手里狼狈求饶的丑陋模样了。”
伊安满意地观赏着千叶羽诧异的样子，他怎么会想到，阿格赖斯会将他复活呢？那位大人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但是，当初杀死你的人也是他，不是吗？”千叶羽理解不能。
“他杀我，是因为我加入了你的密党！”伊安很快地反驳回去，“如果当初我没有站在你这边，我根本就不会死！如果我那时没有像个傻瓜似的相信你到最后一刻，我更不会死！杀死我的，根本就是你！”
“所以呢？”千叶羽抬眸，眼底漾起一丝复杂，“他给了你全新的身体，永生，和未来，这是让你追随他的筹码么？”
“不。”
伊安摇了摇头，“你根本不了解那个人，才会这么讲的，至少，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不会如你这般伪善！”
“这样么……”
千叶羽喉结微微滑动，他是不是该高兴？高兴最在乎的朋友复活了，还有了比他更为可靠的团体，他是不是该告诉他，你是对的，那个家伙比我好多了，而且很强大。他曾经多少次祈祷，虽然作为一个被诅咒的血族，这样做很是可笑，但他确确实实做了，他想，只要伊安复活了，无论怎样都好，但是，为什么他现在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