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恋愣住了,他认真的样子像另外一个跟他完全不相干的人,一时间让人无法适应,她根本就没有想到,看似只跟她一人有关的判定综会,却牵制着整个血族的未来趋势,甚至是所有人的生命,她突然觉得胸口上像被压着一块异常沉重的巨石,几乎让她窒息。
“对不起。”
她低下头,那一刻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只知道自己没事便好,杀阿格赖斯也只为报老爸的仇,况且,她根本就没做什么,因为做什么的前提是,能够做什么,“我没想那么多。”她说,没有顾及到身边朋友的安全,没有关心过她现在已经身为一员的血族的命运,洛里说的没错,她就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废材!
“不用道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将事实告诉你罢了。”洛里轻叹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看到她渐渐黯然的眸子,让他心底很不舒服,似乎说的有些过分了,这一切,本就不应由她来承担,她应该像许久之前那样,活在自己无忧无虑,百无烦恼的世界,这个危机四伏,满是血腥的地方,不适合她。
“我知道你不愿意去,我也知道,你不喜欢血族,也不想永远以血族的身份活在这世上。”
洛里侧过身体,手揽过她的肩,将她颓丧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轻声道,“我不会勉强你的,小恋,你跟伊琉苑回中国吧,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去找你,将血裔之血收回,让你重新变回人类。”
洛里感受到她在自己怀中的些微的诧异,她应该很开心吧,变回人类,过正常人的生活,不用再依靠她所厌恶的血液为生,她理应是高兴的,但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因为某件事的得偿所愿而欢呼,他不解。
他不仅看不透她,也看不透自己了,这是怎么了?原本想故意吓唬她,让她心甘情愿地去判定综会,自己得以达到目的不是吗?可却在看到她清亮的目光连视线都变得沉重的时候,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和一切策划好的计划,忽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让她快快乐乐的,仇恨什么的都交给他好了,就算那些血族不拥护他又如何,被长老院划为叛党又如何,条条大路通罗马,他不信没有办法干掉阿格赖斯。
过了许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千叶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角,现在,她只要点点头,一切就可以恢复到从前,她只要点点头,一切都可以置身事外,前一秒压得她快喘不过气的负担,却又在突然间可以那么轻易地甩开,状况转变的让她措手不及……
但是……
“洛里。”
千叶恋轻推开他,坐好,对上他湛蓝的眼睛,那比任何宝石更为美丽的眸光,她说,“你在乱扯些什么?既然是我的判定综会,作为主角我当然要到场。”
她看到洛里眸光一滞,她知道,洛里一直一直,都在保护她,虽然他们以前是名义上的兄妹,现在是血亲,对她好也是应该的,但她知道那真心的分量,所以,就算她什么都不会,就算她会怯懦,会害怕,但是,这一次,她也想稍微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况且,他也说了,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所以,置身事外什么的,想想都觉得自己可耻之极。
“小恋,你……”洛里皱了皱眉,一切就像预期的那样,但是,他却在恍然间有种强烈的不安,他总觉得小恋会有什么事,总觉得自己错了。
“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过几天就去吧。”就算是死,也早死早脱生。
“你放心,我千叶恋绝对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大亲王!”千叶恋起身,对他宽慰一笑,恢复了往日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不过,现在我要去补充体力了,等会儿还要带琉苑参观城堡呢,话说,你书房的那些限量版还真不错……”
望着她大摇大摆的嘟囔着离开的背影,洛里紧抿着唇,那一刻,他真想亲手为她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远离这些烦恼与纷争,那一刻,说近不近,说远,却也不远。
“没吵起来?还真是少见。”
安利格斯不知何时,站到洛里身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安利格斯,我这样做对吗?”洛里突然问,但却没有转身看他。
安利格斯绕到他面前,洛里却又执拗地撇过脸去,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犹豫不决的样子。
“我没有立场说你做的对与不对,但是,我希望你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安利格斯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想了想,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却始终没开口。
“安利格斯。”洛里蓦地抬头,看着他玫红色的眸子。
“什么?”
“安利格斯,我其实不恨你,我只是……只是很怀念我的父亲。”洛里说这话时,就像一个闹别扭的大男孩,他说,“我有时候会闹你,是因为,我想只当你是朋友,而不是……最后会取代我父亲的家伙。”
安利格斯望着他,许久,他垂下眸去,苦笑道:“我明白。”
“对了,有件事已经得到确认,伊安他,确实是回到了阿格赖斯那边。”顿了顿,安利格斯接着说,“这个冒牌货虽然有着和伊安一样的记忆与性格,但始终不是真正的伊安,一切,都是阿格赖斯那个家伙的诡计,他之所以复制了伊安的记忆与大脑基因,就是算准了他的冒牌货会做出出卖他的事情来,所以,从一开始,一切都是假的,让‘伊安’去杀你是假的,每次给他的‘血裔末日’是假的,包括让他对付小恋,也是假的,目的就是为了迷惑我们,分不清是敌是友,只要‘伊安’施一点小小的伎俩,我们就会完全陷入他精心编制的谎言之中……”
“……因为,我们都太想他了。”
安利格斯望着窗外的晴空,这几日,天气特别好,特别平静,就像是好几百年前那样,大家都在一起,整天过着花天酒地,吃喝打诨的日子,虽无意义,倒也惬意。
“我后天带小恋去长老院,这期间,城堡就拜托你了。”
洛里并不愿意多谈伊安的事,每说一次,他的心就骤然疼痛一番,脑海中就会浮现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曾想象过很多很多次,伊安是如何在一片寂寥到让人崩溃的黑暗中等待着他的,然后又渐渐陷入绝望,最后消失不见,在伊安离去的那段时间,他像个精神自虐者,总是想,总是想,狠着命故意让自己痛苦不堪,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一丝伊安的痛苦。
所以,当那个复原度极高的冒牌货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真不想承认,他甚至还想假装着伊安活着时候的模样,但始终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就算是冒牌货,伊安也不可能回来了。
“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但是,我想有一点,你一定会比我明白的更加透彻,失去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此次离开,凶险万分,我希望你和小恋都好好的。”
安利格斯少有像一个真正长辈那样的语重心长,只是,这些年发生太多事,无论是谁,都不想再有遗憾。
“谢谢你,安利格斯。”洛里抬眸望着他,覆满伤感的眸子中渐渐变的清明。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重要的人深陷危险,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