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队伍后面慢慢悠悠地走着,这时我才发现周围的雾已经很少了,基本上能看清前面的路了,一条窄窄的弯弯曲曲的小路,蜿蜿蜒蜒像一条蛇看不到尽头。路的两边是石子铺成的地面,那些石子看起来都很尖锐,踩上去一定会在脚上戳几个窟窿,没一个鬼在上面走的。队伍越来越慢,后来就是走一会停一会了。我站在最后面很着急,看着这没有尽头的小路,不知何时才能完成这段地府之旅。
“姐姐,不要着急,地府就是这样,不管你在世间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在这里都得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接收审判,如果一着急从旁边插队的话,那些石子不光会割破你的脚,而且会把你粘在那里,永远也走不了了,到最后地府就会把粘在那的鬼魂扔到黑暗森林里去喂灵兽了。”小宁宁看出了我的心思,在我的耳边悄悄地说着。走着走着,我看到前面有个女人坐在旁边的石子路上,一脸懊丧,不时还有泪水拍打在地上,细看她脚下的石子已经红了一大片,那就是血了吧。当我经过她的时候,她抬起头看着我,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求助和哀怜,我转过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不想再看到一个人再一次等待死亡的无奈何痛苦。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突然后面有一只手拍打在我的肩膀上,吓了我一跳,我身后什么时候有人的,我一直都没有觉察到啊?我转过头,一个慈善的老大娘对着我微笑,那笑让人感觉很温暖,很善良,与这阴森森的地府格格不入。
“小姑娘,这是你的娃娃吗?”老大娘看着小宁宁说。小宁宁看看老大娘,又看看我,别过头发出一些嘿哧嘿哧的声音,不知道他是在笑还是在嘟囔。等我还没有说不是,老大娘又开腔了:“现在的小年轻就是大胆,才十几岁就敢生娃,我看你像是难产死的,你看,不光你丢了命,还连累了你娃,下辈子可不能这样了,不敢早恋,也不敢早早就跟人家上床,到头来受罪还是你自己,大娘说的都是实在话,你可得记住了啊!”听着大娘的话,我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唉,把我看成是不良少女了。顿时老大娘在我心中善良温柔的形象消散了。我正准备解释,还没开口,小宁宁就插腔了:“是呀,奶奶说得对,妈妈你下辈子一定要守本分,不能再害我一次了,下辈子给我找个好爸爸,要是你不答应的话,我一会到阎王跟前说下辈子不做你的孩子了。”说完还假装生气的扭过头,两小一胳膊交叉,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我能感觉到他的小身子在颤抖,就知道他一个人在那边坏笑。
我跟前的这一老一小一唱一和的,瞬间我就变成一个不良少女了,真是冤啊。我也顺着他们的话说:“大娘,我记住您的话了,下辈子一定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宝宝,妈妈是舍不得你,不过妈妈还是希望你下辈子能投到一户好人家去,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这样就算妈妈下地狱也心满意足了。”我装着可怜说完这些,小宁宁居然更夸张钻进我的怀里大哭了起来。我们俩就这样上演了一出母慈子孝的催泪戏。后面的老大娘还真用手抹了抹眼泪。还引得前面几双绿眼睛转过头来观看。我憋着笑,小宁宁在我怀里都快“哭”岔气了。
我们就这样一路哭哭闹闹走到一座大门前,之所以称这个门为一座门,是因为这个门跟个小山那样高,气势相当恢弘。门口站着一个漂亮的大姐,穿着职业装,带着职业微笑,大声说:“自然死亡的请走这边,意外死亡的请走另一边,请大家不要拥挤,按着顺序走。”大姐的声音像一股暖流流过人的心窝,使这个地府增添了一份春意。
小宁宁看穿了我的想法,先是在我手上掐了一下,然后说:“别看她长的漂亮,她是一个小鬼,只是披了一层人皮,她专管接待部的,接待部的服装都是这样,一会到了审判厅,那里的小鬼可不是这样和蔼可亲了。”
看来地府的管理挺完善的,部门挺多的,还有服装要求,真是稀奇。我再看看那位大姐,突然觉得她不是那么漂亮了,一想到她那妩媚的脸是别人的一张脸皮,我就发麻,汗毛立起来不少。我走到她跟前,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小妹妹,你应该走意外死亡这边。”当她抓起我胳膊的那一刻,我身上的剩下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以为她要扒下我的皮呢,听完她说的话,我赶紧往前走,等距她有一截距离了,我才松了一口气,像一滩泥一样坐在地上。
“姐姐,走吧,快到审判厅了,到了那,你就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了。”小宁宁拉起我的手对我说着。我看着小宁宁那空洞的眼,笑了笑说:“在这里多亏了有你!”说完便起身跟着前面的队伍继续向前走了。
审判厅到了,就是一个特别豪华的大厅,金色的柱子,金色地板,连墙上刻的十八地狱受刑图都是金色的。大厅的正中央有一张木制的桌子和椅子,与这豪华的大厅形成明显的反差,椅子后面的墙上刻着两个字:审判。那两个字刻得铿锵有力,让人看后觉得很有威力,很有震撼力。大厅的各个角落都有小鬼把手,这些小鬼都是骨头架子,可是眼眶里都有红色的眼珠,两排阴森森的牙齿尖锐锋利,看不出他们的表情,只感觉他们冷酷无情,不得让人靠近。
我们这一队鬼魂自觉站在了大厅的一边,等待着接收审判。我前面的那些鬼都低着头,只有我一个在四处张望,时不时还蹲下身摸摸金色的地板。小宁宁站在我旁边也是低着头不说话。忽然,一阵咳嗽声打断了我的动作,我抬起头,看见一个魁梧的骨头架走近大厅中央,脚骨和大厅的地板相撞发出“吭吭”的声音。等走在了椅子跟前就停坐在了椅子上,双手平放在桌子上。他与其他的小鬼不同,眼珠子和平常人一样,都是白底黑瞳,配在那个没有肉的头骨上显得更是惊悚,异人。我赶紧学着其他鬼魂的样子低着头乖乖地站在了那里。
“好了,下面我对你们每个人进行宣判。”他就是审判长了。
“金武,上前。”那个脑袋跟南瓜一样大的人走上前去,说:“是,大人。”
“你一生以打渔为生,安分守己,没有做过伤害他人的事。可是你打捞过上万条鱼,蔑视他们的生命,所以让你落水而亡,没有有活过四十五岁,受尽冰水泡浮之苦才让你进入地府,以示惩罚,你可有不服?”
“没有,大人。”
“好,你已接受惩罚,现在就可以去奈何桥了,下辈子投胎还是做人。去吧”
“谢谢大人。”说完便转身离去,身后留下一连串的水印。
“张道,上前。你一生以拐卖儿童为生,罪恶滔天,不可饶恕,判你受火烤之刑五十年,来啊,拉下去火刑。”上来两个小鬼,夹着那个张道就下去了......
我前面的鬼魂都审判完了,就剩下我和小宁宁了。审判长站起身子,正准备走,突然抬起头看见了我和小宁宁,我的眼神刚好碰上他的眼神,看着他那泛白的眼珠我深咽一口唾沫,立刻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
“你们俩是谁,怎么没有你们俩的审判词?”审判长带着严厉的口气问道。
我和小宁宁互相看了看,都不说话,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站在那准备接受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