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钟,肖洋叫醒云夕。
“干嘛?”云夕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问道。
“我饿了,你去做点东西吃。”
“什么?!”云夕立时清醒过来——被气的,然后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肖洋做痛苦状,“乔云夕,你要谋杀亲夫。”
“就要离婚的夫。”云夕走下地,从他衣袋里摸出烟来点上一支,手指挑起被他扯坏的上衣,“你想毁掉我多少件衣服?混蛋。”
肖洋拿过她手里的烟,无比舒适的倚着床头,“就要离婚的太太,去做饭吧。”
云夕咬牙切齿的,“我忍,我忍你这次。”
肖洋登上睡裤,随她到厨房,坐在一边等待着食物上桌。
她穿着他的白色衬衫,袖子太长,随意卷到了肘部。及腰的长发,修长笔直的双腿,精致的足裸,都在展示着她与生俱来的美。他简单的衣服,被她诠释出了风情。
两个炉灶并开,她给他做了意大利面,自己则用林阿姨剩下的米饭做了蛋炒饭,全程不慌不忙的。他笑,做饭这回事,她真的很有天分。
云夕清理了厨具,走到餐桌前,发现意大利面一口未动,炒饭已被他消灭了大半,他是成心要气死她。她扑过去,揪住他的耳朵,“你这该死不死的,那是我的!”
他挣开她的手,很不要face地说:“我是好心,把好东西留给你吃。”
“我不爱吃那个的。”
他一脸无辜,“不好意思,我也是。”
“离婚,明天,不,今天就离。”云夕坐回去,把面条当成他,恶狠狠地搅拌着。
他为之大乐,很久没见她这副样子了。他宁可她被气得暴跳如雷,也不愿意她像上班时那样喜怒不形于色。
云夕又问:“你是不是想在离婚前折磨死我啊,肖大爷?”
“对你不好,才能让你想起我对你的好。”
她丢给他一记白眼,“听不懂你这绕口令。”
“不至于吧,就为了这顿饭,还是为了这一夜?”
她笑着,“这一夜啊,就当是我尽义务了,毕竟还没分开,对不对?”
“是么?”他压着火气,起身把她拎起来,“这话伤人,你懂么?”
“是你失信在先好不好?”
“我现在打算失信到底了。”他轻而易举地把她放到餐桌上。
云夕真的慌了,这也太恐怖了,她连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
“现在明白了?如果我想勉强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是是是,我知道。”她态度极为诚恳,大眼睛十分配合地可怜巴巴地看住他。
他为之气结,沉声问她:“对于你,那是很受折磨的事情么?你一点也不觉得快乐么?”
她沉默半晌,手指着心口,“不做,这儿是空的,做了,也是空的。我不觉得不好,但是就因为那份好,就更空。我总不能因为这一点而留在你身边,是不是?那样,你算什么,我又算什么东西。”她抚摸他的脸颊,“你在,你要,我不拒绝,我接受。你不在,我也不需要。原谅我。”
他沉默地低下头,然后,用力咬住了她的肩头。那个傻孩子,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她说:“你能明白那种感觉么?看见一个男人,我想到的不是要怎么接受该怎么拒绝,想到的是他在离开我时,我会不会伤心,如果心碎又会到什么地步。所以,我不要谁离开我,也不要谁看着我离开。这样,我可以轻松一点。”
如果在相聚时就看到别离,就像是由生看到了最终的归路,这样的人,需要多少温暖、希望和感动,才能走出阴影。如果能让她乐观起来,他必然也要在这过程中经受一番洗礼,宛若新生。
他抬起头,颇为气恼,“你这祸害,真不如杀了你。”
在这一刻,他情愿从未遇到她,情愿以自己的方式打发掉漫漫长路,虽然也消极,却不是她这般绝望的姿态。
他知道症结所在,所以他说,“去寻找你要的真相吧,反正你已经不能更糟糕了。”
咪咪这时候喵呜一声,蹲在厨房门口,似是很好奇地看着他们。云夕就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呼一下跳下餐桌,走过去抱起咪咪,小家伙这段日子长大长胖许多呢。她走到肖洋面前,拿起咪咪的小爪子摩擦他的胸膛,“嗯,某人别生气哈,以后还要做朋友呢。”
他打掉那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和你生气,纯粹找死。”
“不生气就好,我们去睡觉了。”
那摇摇晃晃的一大一小,还真是一类东西,你永远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让你喜不自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她伤到。
上班前,肖洋拿出一沓钞票给云夕,“大手笔啊,吃个西餐用不了这些,再者,老板是我朋友,不用付账。”
云夕接过钱才想起,这两万块是要以私人名义借给刘柳买房付首期的,昨晚一生气就全给了服务生。
“今晚回那边吃顿饭。”
她犹豫,“到家里?”
“嗯,去看看吧,肖露最近状态特别差。”
“好。”母亲出事后,他家人没少操心,在她病倒后更是每日必到,如今才发现,那时单单少了肖露。
也不知他是自嘲还是讥讽,“做戏就做足吧,你再忍一段时间。”
她吊儿郎当的,“同意。”
“还有,你不打算回家看看?”
她一挑眉毛,“要你管。”说罢钻进车里,开车出门。
怨恨是比爱更艰难的一件事,谁会愿意每天负重上路。如果那晚父亲一直留在家中,即使事情还是一样的结局,她的心里也会舒坦很多。但是没有,老阿姨告诉她,父亲自下班至深夜都没回家,直到母亲被送到医院才现身。父亲不是刽子手,却是十足的帮凶。那是一条人命,是在她二十多年生命中扮演着母亲角色的人,叫她如何忽略,如何原谅。
品尝到失去的残酷,父亲后悔了,心碎了。可她想,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犯下的错接受惩罚。母亲独自煎熬这些年,现在,是那些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同样的,她也在接受惩罚,父亲给过她多少欢欣,如今她就有多少怅惘。她的漠视,谁能懂得。她形式上的不孝,谁能体谅。
胸口闷得人发慌,她打开窗户,寒冷的气流嗖嗖地涌进车厢。
秋天已经到了尾声,冬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