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夕见叶薇一脸惆怅,反倒安慰起她来,“其实也没什么,人这一辈子,少不了摔几跤。”
叶薇点头,“说得对,你看我,摔了那么多次,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以前都是你摔别人吧?”云夕笑。
“所以呢,这次遭报应了,遇到这么一个混球,都这时候了也没见他有个正形。”叶薇耸耸肩,气呼呼的,“就算他跑了我也要把孩子生下来。也许就是个男孩儿呢,帅哥我嫁不成,自己生一个总可以吧?我天天教他怎么泡妞。”
云夕被这种变相的报复手段吓到了,最终满脸同情的下了定义,“叶薇,明天,你去西郊桥头住一阵子吧。”
叶薇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西郊桥头只有一个标志性的建筑——精神病疗养院,她笑着伸手去打云夕,“我把你小脸儿挠成土豆丝儿!”
笑闹了一会儿,两个男人下来了,虽然脚步依旧稳稳的,却都带着一身酒气,看样子喝得不少。
韩陌年拥着叶薇和云夕道别:“妹妹,哥改天再去看你们。”
这话说得好,无形中就拉近了距离,又不让叶薇误会,云夕笑着点头。
肖洋坐在云夕身边,双手拥住她的腰肢,脸埋在她的肩头,有点像个耍赖的孩子,“今晚回家住?”
云夕想也不想就摇头,“不。”
“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他抬起头,语气温和。
“谁叫你把结婚程序倒过来的?”先上车后补票的人,例如走掉的那一对,实在是应该向他学习。
“这样有安全感,怕你闹出乱子。”
云夕捏捏他挺直的鼻梁,“我给了你安全感,你也不要太贪心了。”
“好,”他一脸可怜相,“我继续独守空房。”转而又狡黠地笑,“明天就订婚了,到时候用不用我和家长说?”
云夕气鼓鼓推开他,抓起手袋就走。
“云夕。”肖洋柔声唤道。
“干嘛?”云夕没好气的回头。
“开车小心。”
“嗯。”云夕礼尚往来,“你早点回去睡。”
车子开到家门前,不见灯光,云夕看了看时间,十点多了,父母一定是早早睡下了。
就算她夜不归宿,父母也不会打电话追问行踪吧?结婚,待嫁,就意味着一个男人就此接管自己的生活,自幼认定的家只能称之为娘家,婚后,她是肖太太,连自己的姓氏都失去。
云夕把车子熄了火,坐在车里胡思乱想。无意中一瞥,她看到了一条人影,手里的香烟在夜色中忽明忽暗。那人影的轮廓她太熟悉。
云夕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良久动弹不得。
是谁说过,不见才能不生妄念,不见才能抑制思念的蔓延。这么久了,他们一直将相见的几率减到最低,因为明白,见了又怎样,只能徒增伤感,空留遗憾。即使分手,这点默契,他们还是有的。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是春节时肖露生病入院,云夕去看望,走到病房外,看到时涛正侍候着肖露吃饭,她当即落荒而逃。没人看到她的狼狈。是啊,都不能算得见面,只是她看到了他。
如今,你在这时候出现,是为了什么,时涛?
云夕动作迟缓地推开车门,慢慢地下车,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每次看到他,心里都会没来由的觉得温暖。他有着一双女人都会嫉妒的美丽的眼睛,清澈,无辜。他的笑容宛若春风拂面,柔情,惬意。
而此刻,他的眼底尽是落寞,他的唇角蕴含着忧伤。
云夕的心,尖锐的疼着。
“云夕。”时涛丢掉手里的烟蒂,依然斜斜的倚着车身。
“时涛。”这名字,如一根刺,渗到了她的骨髓,不能拔掉,不容忽视。
“今天出差回来,听说你要结婚了,是么?”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不想得到肯定的答复,可云夕只能黯然点头。
他艰难地说道:“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带你离开,还是送上祝福。”
“你知道你不能带我走,我也不能跟你走。”云夕笑着,眼泪却没有征兆的滑落,“祝福我吧,时涛。”
“我现在可以。”他探出手,想拭去她的泪痕,又颓然的垂下去,扶住车身,“你不能跟我走,是么?”
云夕艰难的点点头,“回去吧,回家吧。”她退到路边,“我看着你走。”
时涛伸手拉开车门,又抬脚踹上。他走到云夕面前,似是用了全身的力量,紧紧地抱住她。
很熟悉的感觉,依然温暖的怀抱,只是他的气息变了,以前他从不抽烟的。
变了,什么都变了。云夕吸吸鼻子,不让泪水泛滥成灾。
他极力控制着情绪,尽量使语气平缓,“云夕,我这一生,只后悔一件事,后悔没在那时对你更好。”
“我信,我信。”云夕用力点着头。
时涛放开她,帮她理一理被风凌乱了的长发,“好好的,好好照顾自己。”
云夕咬住嘴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时涛怅然转身,麻利的发动车子,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他不问她为什么结婚,不问她爱不爱肖洋,他只是要她好好照顾自己。他尊重她的选择,一如相恋时,满足她任何意愿。除了不能给她婚姻,一切都以为她好为前提。这份珍惜,偶尔叫她觉得太过沉重。
偶尔,她会想,如果他狠狠地伤害过自己,如今的痛苦会不会减轻一些。
时间和人都是对的,错的只是际遇。
云夕慢慢蹲下身来,双手捧住脸,发出压抑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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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露躺在床上,听到细碎的声响,连忙跳下床,快步迎出去。
时涛正低头换鞋,肖露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想开口说点什么,又找不到话题。
时涛一边向卧室走去,一边脱下白色衬衫,随手扔在地上。
肖露把公文包放到书房,看了一眼衬衫,赌气的不想收拾。嫁给这个人之后,她扮演的完全是佣人的角色,洗衣做饭擦地。
她明白,自己赌气,也不过是这些细枝末节,和时涛一比,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时家提了很多次,叫时涛辞去外企的工作,接手家族事业,他充耳未闻。时家很早就将一栋别墅留给他做新房,他不住,偏要耗在这七十平米的两居室。平时,除了抽烟,他再无别的嗜好,连饮料都喝平淡无味的白开水。这才叫赌气,和自己赌气,静静承受、隐忍,甚而不屑于发泄。
肖露犹疑了一会儿,还是把衣服收进洗衣篮,关掉客厅的落地灯,回到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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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涛走出浴室,从衣柜里取出睡裤穿上身。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该修剪了,但也很好看,他的脸型无惧任何发型。
那块玉佩,他一直戴着,洗澡都不肯摘下来。玉佩原是一对,是云夕自父亲手里讨得,和他各戴一块。
他躺到床上,关了台灯。
“明天,云夕和我哥订婚。”肖露轻声说道。眼前一团漆黑,反倒令她减轻了心头的压力。
“我有事,不去了。”不掺杂任何情绪的平缓语调。
“也好。”肖露按捺不住好奇,“不意外?”
“你哥和云夕……我应该替她高兴。”他竟然笑了,“倒是你,意外了吧?”
肖露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时涛的呼吸慢慢沉下去。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