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民们没有餐具,那分配食物的士兵就直接将煮熟的牛肉往他们手里放。有被烫着的,牛肉失手落到地上,急忙又俯身去捡。另有人看到地上牛肉,不顾自己手里还拿着一块,也跟着去抢,两人顿时厮打了起来。
那张校尉看见,黑着脸拔出刀来骂道:“他奶奶的这群饿死鬼,再抢爷爷一人给你们一刀!一人一块,不许抢!”
那两人才安分下来。落了牛肉那人捡起牛肉,也不顾上面沾满灰土,就往嘴里塞。却不想咬了一块,嘴巴又被烫着,他含着牛肉“荷荷”怪叫着,又舍不得吐。最终烫得满脸泪水地将牛肉咽了下去。
胡辽也分到一块牛肉,他强忍着滚烫,将牛肉抓在手里。然后撕下一条来,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直到嚼细了,才和着唾液咽下去。
这不是胡辽不饿,实际上他饿得恨不得一口便将这牛肉吞下,然后再去一手抓上一块再吞下。不过他知道人饿得极了,如果吃的时候不加以节制,很容易就会被噎着。
士兵们都有大碗,他们一人装了一大碗牛肉,带着肉汤。一边惬意地吃着,一边互相指点着饥民的吃相,不时哈哈大笑。
士兵本来多是粗人,吃饭也没什么好形状,但是这些饥民能令他们都发笑,可以想象是多么地穷凶极饿。
张校尉跟着士兵一起笑了一阵,一转眼看到角落里胡辽的吃相,不禁细细打量了他一阵。然后才自己又拿了个大碗,舀了牛肉吃了起来。
胡辽一块牛肉堪堪吃完,张校尉到了他身边,对他道:“你是姓胡吧?”
胡辽忙将最后一点牛肉咽了下去,站起来道:“我叫胡辽。”
张校尉道:“我看你还算干净,比我手下那些家伙还干净得多。这样吧,你去端碗牛肉,给马车里那位爷送去。”
那马车也有士兵拉着出了山谷,但是从下午那黑衣人回到马车里之后,那马车就再没有一点动静。如果不是胡辽亲眼看到那黑衣人进去,就要以为那是一辆空车了。
胡辽端着牛肉靠近马车,对车里道:“大爷,张校尉让我给您送吃的来了。”
车里半天没有回音,胡辽也不敢就这么离开,只好呆呆地站在车外。过了好久,车里才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不用,我自有吃食。你拿回去吧。”
这声音简直毫无特色,胡辽听不出说话人是老是少,甚至连男女都分不出来。
胡辽端着牛肉回去,张校尉大方地道:“这碗牛肉赏给你了。”
饥民们每人只分到一块牛肉,实际上对于饿了这么久的人来说,那块牛肉有些不够。当然,从健康的角度来考虑,吃上这么一块达到半饱状态,也是很合适的。
士兵们扎了营,将七八个伤兵安置在帐篷里,剩下的士兵便分作两队开始轮流值守。牛车被推到一起,饥民们被要求在牛车边露宿。
胡辽端着牛肉回去,不少感到还没吃饱的人都垂涎欲滴地看着那碗牛肉。胡辽看看碗里,碗是大碗,一碗牛肉比起一块牛肉是要多很多的。于是他从碗里拿出一小块,又喝了两口肉汤,对身边一个看起来比较老实的饥民道:“兄弟,你把这牛肉跟大家分了吧。”
那饥民不敢置信地接过碗,胡辽又对他点点头。那饥民将碗放到地上,边上就有两人要来抢,稍远的人纷纷叫道:“不要抢,这位兄弟说了,是分给大家的!”
胡辽往碗跟前一站,那两个仗着自己个子大要抢的人伸手就要推开胡辽。胡辽一手拿着开始的那块牛肉,另一手一推一搅,便将一个饥民推倒。脚下再一踢,另一个饥民也“哎哟哎哟”捂着小腿蹲了下去。
这时有巡逻士兵吼道:“休得聒噪!”
众人都将声音压低了下去,这些人是一路流亡过来的,饿到要死的情况也不知道遇到多少回。从最初那大汉叫众人去劫粮,到被张校尉抓住来做苦力,众人都表现出了极度的明智。他们都知道若是再争抢,起了吵闹只怕连这点牛肉都保不住了。
那被胡辽指定分配的饥民就在众人热切而又压抑的目光中,将一碗牛肉一块块撕成小条,陆续分给了三十多个饥民。虽然有些混乱,但也还算安静。牛肉分完,那饥民将自己的一小条牛肉塞进口里,猛地端起大碗,狠狠地灌了两大口肉汤。
有靠的近的明白人便伸手来夺碗,那饥民好像被呛着了,便放手任由碗被别人抢去。抢到之人也是狠狠地将肉汤灌进自己嘴里,还在嘴边就又有人来夺。
此时有人小声警告道:“不要吵闹!”
一群人哑剧一般你抢我夺,那碗肉汤本来就所剩无几,被三四个人灌了一通,加上洒在地上的,碗里就空空如也了。
胡辽在牛车边斜躺下来,这时一个饥民挤过来躺在他身边对他道:“兄弟,你是好人!”
胡辽露出一丝苦笑,也没有答话。其他饥民听到这话,又有两三人压低嗓子道:“是啊,好人啊。”
“够意思。”
胡辽觉得一阵烦躁:“好了,不要说了,快睡觉吧。”
次日天色微明,众人便被叫起。坏了的牛车被修好,但是一时之间,死了的四头牛却无从替补。不过张校尉抓住这些人便是早有预料,他安排了二十多人去拉那四辆没有牛的车,其他人又分在剩下的车旁协助。
正要出发,张校尉一拍脑袋道:“坏了!”又对众人道:“你们这帮人,有会赶马车的吗?”
赶马车跟骑马又有不同。昨天赶着马车的士兵在战斗中死了,偏偏剩下的士兵里再没人会赶车。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出来搭腔。胡辽走出来道:“我会一点。”
胡辽这不是吹牛。前世在美国时,他的经纪人刚好有一个农庄,出于爱好,那个老美在农庄里仿制了一辆中世纪的马车,胡辽也玩过。不过那东西跟眼前的马车肯定有些不同,而且胡辽也不算熟练。但是他想到这辆马车是跟着牛车队伍前进的,速度这样慢,只要稍微懂得怎么驾驭,肯定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张校尉点点头道:“那你就去驾车。注意车速平稳,慢没关系,千万不能出问题!不然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