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当中，冬季难得的晴天。
贫民窟的人都冒了出来，毕竟太阳也可以提供热量。
北门外的贫民窟，有两个大型的集市。即使是贫民们，也不全是一个铜板都没有的人。为了活下去，人总能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榨出意想不到的铜钱来。
西市。人头汹涌。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把这个月，还有上个月的钱都交了！”一家布店里，言老三对着胆战心惊的店主吼道。
那店主年纪约有五十开外，白净瘦弱。面对黑煞神一样的言老三，这对比更加鲜明：“言三爷，最近生意实在太差。您看今天，外面人那么多，可是有几个进来买布的？您要不信，您就在这里看上半天，看看我有没有骗您……”
言老三一把揪住店主的衣领，脸色狰狞地道：“你他/妈/的玩我呢？大爷我有时间在这里看你做生意？你知道大爷一天要收多少钱吗？你实在不肯交，我这就回去叫兄弟们来拿布。”
“官家要收税，你们又要收费，我实在凑不出来啊。求求您言三爷，再宽限几天，等过年前，生意肯定会好点……”
“没时间跟你磨蹭了……”
言老三刚将店主一丢，身后就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就是言老三？”
好久没有生人敢这么叫言老三了。这一片的人，哪一个见了他言老三，叫起来敢不带个“爷”字？
言老三脸一沉，转过头去，见布店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身材高大，脸上无喜无怒，正看着自己。
“你是谁？”言老三并不莽撞。这人脸生得很，站立的架势看起来很轻松，但言老三却知道这架势随时都可以发起攻击或者任意躲闪，只有拥有丰富格斗经验的人才摆得出来。
所以言老三没有立即发怒，甚至脸上的狰狞表情也一瞬间消失了。作为收保护费的人，言老三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立刻挂上最凶恶的面具。但是当狰狞无效时，他也不会浪费表情。
“胡辽。”年轻人答道。
“找我啥事？”
“要你的命。”
胡辽说完这句，马上欺身上前，一拳直直地对着言老三面门打来。
言老三将头一仰，刚好避开这拳。那拳风拂过，言老三散落的鬓发被吹得向后掠去。这一拳，力道、速度都是一流。
一拳落空，胡辽并不追赶，反而收手跳了回去。
言老三将双手在腰间一插，挂在腰带上的四锻精铁指虎就上了手。这东西，有些日子没动用过了。
他跨出门外，胡辽正在门口等着他。周围贫民早就散了开去，在苦难中挣扎着活下来的他们，面对灾祸有一种本能的躲避直觉。
两人相隔五步面对面站着，言老三见胡辽没动兵器，身上也没有携带，便知道对方也是拳脚好手。他没有急着动手，问道：“你是哪家请来对付我的？”
胡辽道：“大家。”
“大家？是哪家？”
“这里所有的人，就叫大家。你问问他们是不是都想你死？”
言老三哈哈笑道：“耍嘴皮子算什么功夫。”
“那还不动手？”
“来了。”随着话音，言老三的精铁指虎在阳光下闪烁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恶狠狠地向着胡辽砸去。
一寸短，一寸险。玩短兵器的人都知道，越是阴险，越能出其不意地欺近敌人身前，才能发挥所长。拳脚比短兵器还短，更是全靠近身战斗。借着说话，趁对方还在考虑对答的时候，发起进攻，只要是玩拳脚的几乎都知道这套。
不过言老三忘了胡辽也是玩拳脚的，他嘴里还说了句话，胡辽可是没有开口就等着他动手。两人立刻缠斗在了一起，胡辽躲开了言老三的第一拳，硬受了他的第二拳，同时两拳先后击中了言老三的胸膛和小腹。
两人再次分开。
胡辽中拳的是腰部，他使用了卸锐技，抵消了起码一半伤害。不得不承认，戴着指虎的拳头，攻击力不低。就这样，胡辽仍然感到腰部一阵疼痛，久久不散。
言老三吃的亏更大。胡辽虽是徒手，那两拳却有如铁锤。饶是言老三有了战士的修为，也觉得气血翻涌，喉咙中感到一阵发甜，他咬着牙才没有将一口血吐出来。
胡辽一退之后，又疾步抢上。两人招式都是斗殴拼命那一套，所以没什么花巧。“砰砰砰砰”一阵互殴，只看得周围人掩着嘴巴不敢出声。虽说不甚好看，但是那一拳拳硬生生地互相砸在身上，直看得人一阵阵肉紧。
战斗中，两人速度相差无几。胡辽原本的优势，比人快的出拳速度，比人快的眼力，此时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坚体。”这是升龙技中的一个套路。胡辽现在使用了出来，消耗十点战意，以少攻击两拳的代价，全身肌肉快速地按特殊顺序一震，顿时抗打击能力提升了少许。
“破拳。”还是升龙技中的套路。胡辽的手臂诡异地弯曲起来，在抵挡纠缠住言老三的手臂的同时，还可以拳拳不落空地攻击到言老三。
此消彼长，言老三很快就坚持不住了。
“啊！”
言老三大吼一声，“噔噔噔噔”连退十余步，砸翻了好几个摊子。那些不知多少年的陈货，新鲜的蔬菜，针头线脑等等撒的满地都是。
“噗”，站立不稳的言老三吐出一口鲜血。胡辽周身疼痛，但比言老三好了很多，他步步逼近。言老三叫道：“且慢！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言老三吗？”
胡辽也不太好受，所以他稳打稳扎地逼近言老三，口中道：“这该去问你爸爸。”
“我还有两个哥哥，亲哥哥。你敢杀我，他们不会放过你。我哥哥比我能打！”
“可惜他们现在不在这，你死定了。”
言老三一咬牙，不再迟疑，转身就逃。一路狼奔豕突，“哗啦啦”撞翻了无数小摊，众人纷纷躲避。
胡辽原本缓步逼近，只是防着言老三临死反扑。此时言老三说跑就跑，倒也光棍，不过也证明他没了拼死的勇气。胡辽便放开步子追了上去。
“原来彪悍的言老三也是怕死的。”
围观贫民虽然不敢靠近打斗的两人，可也喜欢远远地看着。人潮中，言老三就像破浪前进的轮船，所到处，行人如浪潮般分开。后面是胡辽在紧紧追赶，再后面分开的人群又被远远吊着想看个究竟的人合拢了来。
没想到言老三跑起来竟然那么快，胡辽追了起码有五分钟，都没有追上。言老三边跑边叫道：“有没有言家的人在？来帮帮我……快去人叫我哥哥……救命啊！”
胡辽想不到人怕死了，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要是胡辽的话，在自己平时耀武扬威的街头，哪怕被人打死，也喊不出个“救命”来。
夜长梦多。胡辽不再犹豫，一个虎扑就向着言老三扑跃而去。在落地时，胡辽身子已经跟地面平行，但是却还差一点才抓得到言老三。
这一下如果落空，等爬起来，言老三就又跑远了。好个胡辽，身在半空，化龙技瞬时发动，只听“咯咯”一阵脆响，胡辽的右手手臂暴长了三寸。落地之时，已经抓住了言老三的脚腂。
“吧唧”一下，言老三就扑倒在地。
胡辽左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就弹了起来。言老三转过脸来，满面惊惶，两脚对着胡辽胡乱踹着，口里大叫着：“救命啊！别过来！”
“站起来！”
“不！”
胡辽懒得再废话，一脚踏下，就踩住了言老三的一只脚，右手一捞，又抓住了言老三的另一只脚，然后用力一劈……
“啊！”言老三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胡辽这一下，并没有打算将他撕成两半，只是这么一拉，言老三韧带断裂，两只腿再也无法扑腾了。
言老三又疼又怕，见胡辽俯下身子，两只手胡乱扑打，已经完全不成章法。
胡辽道：“本来想让你死的体面点。”
伸手提起言老三，往边上一个货台上一放，躲开言老三的乱拳，一手刀砍在了言老三的颈侧。言老三两眼一翻，就断了气。本来常人这么做就可以致人昏迷，胡辽力道巨大，又精通杀人技巧，断不会象钱佑宜那样弄得血淋淋的。
胡辽从言老三手上取下四锻精铁指虎，往腰带上一挂，便转身离去。所过处人群仍然迅速分开，尽皆目视这个闹市杀人的汉子，“胡辽”两个字深深地印在了脑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