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没出去，下午贝眉眉就被护士长拉去核对抢救车的药品，完了又查转运单。120电话响了的时候贝眉眉一屁股从座位上弹起来。
“喂你好，XX医院急诊科。”
“溺水……嗯嗯好的，你现在在哪里……A县是吧……这电话号码是你的吗……好……”一边写一边记纸上，挂了电话贝眉眉跟护士长说了声就用对讲机通知车班和护工。正打算找孟亭然，孟亭然已经从值班室出来了。
“走。”他示意贝眉眉把写了地址和电话的纸条拿给他。
救护车里司机已经到了，孟亭然坐去前面副驾，贝眉眉上了后面，没一下护工也到了。贝眉眉关上车门正听孟亭然报地址给司机，她也拿手机给120打电话说明已经出发了。
司机开得又快又稳，一路拉了警报出了市区，护工跟贝眉眉不熟，一时也没人说话。贝眉眉从玻璃窗里看着孟亭然，车窗来着他短头发一晃一晃，侧脸五官线条硬挺得像刀雕得一样。她视力好，还看见孟亭然脖子上软软的浅浅的汗毛。
冷风灌进来贝眉眉鼻子一痒，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孟亭然从后视镜里看见她在揉鼻子，心里想那手怎么那么肉，胖嘟嘟得像婴儿的。
一边却是把车窗关上了。
出诊的地方是个乡镇，到了郊区导航上路标就不全了，贝眉眉听着孟亭然在讲电话。
“在金堂，路标左边是山城一边是白池。”听他讲了几句就一直听电话，完了让司机往左。
“还有多远啊？”贝眉眉凑到前面玻璃窗前问。
孟亭然偏过脸让司机过了水塔就走小路，听见了回了一句“两三公里”。
司机利落地打着方向盘车身一摆就上了小路，脸上挂着憨实的笑，豪气道“过了这我就知道路了，以前出诊走过这一截。”又担心地往后看“贝老师，这小路有点颠，不会晕车吧？”
贝眉眉听见“贝老师”就想笑，想着别人这关心自己呢，又露出感激的表情。
“程叔放心，我不晕车。”
司机记得路就好找多了，离得不远就有人骑了摩托车来带路，直到下了车看到“溺水”的人连孟亭然都傻了眼。
“不是说溺水，这分明是掉粪坑里了吧？”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在围观，一股怪味熏得人也是醉了。围观路人甲乙丙丁若干见孟亭然他们一行人自动让出一条路，他们见到一个老妪正半瘫在地上抹眼泪，她身旁的席子上躺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浑身都是黑色的粪水和杂屑。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粪水乌漆麻黑，嘴唇已经乌了。
都说医生有洁癖，贝眉眉偷瞧着孟亭然反应。他眉毛果然是挑起来的，眸子里冷冷的，脸上倒是看不出其它表情。他从下衣袋里掏出橡胶手套戴上蹲在小孩子面前，先拍了拍小男孩脸小男孩没应，又探了呼吸脉搏。接着伸手扳开小男孩嘴巴仔细看了看，里面似乎处理过了，还是有东西留着。
“气管里呛着东西，清理得不干净。”孟亭然往后看了贝眉眉一眼，贝眉眉也戴了手套去抠小男孩嗓子眼，小男孩身子痉挛起来像是很难受，发出呜呜像小狗的声音。身子骤然一跳，嘴角流出一股粪水。
“孟医生，掏不出来。”贝眉眉想着多半是没用了，小男孩嘴唇都那样了，手触到的皮肤也冷冰冰的，接下来要做的恐怕也是走过场。
那老妪看人脸色大半辈子了，贝眉眉的话怎么会不懂，当即抢天呼地地哭出来。
后来孟亭然和贝眉眉又轮着帮小男孩催吐，也没有多大效果，直到小男孩心跳呼吸完全没有。
“造孽的娃儿哦，掉到山上粪坑里头，淹死了。”
虽然看出之前有人已经处理过了，可惜小男孩掉进粪坑时间太长，呛住了又缺氧，没抢救过来。贝眉眉负责问了老妪，老妪表示孩子不用送去医院，晚点送回家等小男孩父母回来。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正打算走，一个年轻人一脸愧疚地拦住他们。
“这都是我的错，听人说小凡掉山里池子了还以为是溺水。捞出小凡才知道那是粪坑，我之前在学校也学了急救知识，没想到对小凡一点帮助也没有。”
原来小男孩掉进的粪坑是好多年前大集体统一修的用来做粪青用的，现在大多荒废了。也不知道是哪一户人在用这么古老的玩意儿，年轻人也很少待在乡下，不了解这些。等听人说了，第一反应就是小男孩被水淹了，所以报警的时候是说的溺水。
之前贝眉眉也看出了处理痕迹，也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倒是孟亭然眼皮一掀，端肃的脸上表情依旧淡淡的说道“跟你没关系，他喉咙里呛着的异物太多，能做的只是让他多留一段时间。”
说的倒是安慰的话，年轻人虽然还是很难过，心里已经轻松了很多。
一路人回到车上，贝眉眉看着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头就耷拉下来。只是想到孟亭然和自己一样臭烘烘的，又不免幸灾乐祸几分。
贝眉眉又打了120说了这边的情况，司机已经把车开到那条颠簸的小路上。没一会儿就听到副驾上的孟亭然喊停，打开车门就急步下去。贝眉眉探出头看去，他正扶着路边的歪脖子树吐呢。
向来高高在上的孟亭然，居然也会落魄地吐得七荤八素？
贝眉眉乐呵高声喊道，“孟医生，中午吃的虾仁啊，隔老远闻着味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