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而沉闷的空气四处弥漫,李明浩顶着炎炎烈日坐在站台的长椅上,旁边堆着一包行李,如同小山一般高高耸起。
汽车喇叭声喧嚣满天,马路上,闪电般疾驰的车子引起一阵阵的尘烟,散播在午后的空气中,显得脏乱不堪。李明浩显得很有耐心,他一脸平静,正坐着凝望过往的车辆。
他的家乡是湖北富城县中部一个叫做团山的小山村,那是一个穷乡僻壤,平日从武汉开往那里的车不过两趟,而且团山村和毗邻的西河镇之间还有十多里的山路。刚刚从武警部队退伍返乡的李明浩怀着激动的心情走下火车,原以为很快就可以到达家乡,见到他心里所牵挂的人,但没想到,居然在站台这里等候了将近两个小时。
燥热的天气使得他嘴唇有些干枯,坚硬的短发渗透着汗水,缓缓滑在那张刚毅的面孔上,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
一位典型的农村装束的中年妇女背着一个蛇皮袋,步履蹒跚地从李明浩面前走过。看见她那种吃力的样子,李明浩眉头一扬,立刻起身,对她说道:“这位阿姨,我来帮你吧。”
那中年妇女微微一笑,用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说:“谢谢你,不用了,小伙子,我要在这里等车,上了车就好办了,我看见你的东西好像也不少啊。”
说完她气喘吁吁地放下那个蛇皮袋。
“没有什么。”李明浩微笑着坐回长椅上。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快速地从中年妇女的身边擦过。中年妇女好像有所警觉,神色一变,摸了摸裤子的口袋,惊叫道,“哎呀,我的钱没有了!”
继而转向刚从身边闪过的年轻人,焦急地喊道:“小偷——有小偷啦——你这个王八蛋的杂种,快把钱还给我!”
那个年轻人转身就飞也似的跑开了,可以看出他的身手相当敏捷,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已跑出了五十米开外。
那中年妇女一脸沮丧的模样,眼里闪烁着泪花,口里只有喃喃地哭着喊:“怎么得了,这是我家孩子看病的钱啊!”
李明浩来不及说什么,立刻起身对她说:“阿姨请放心,你只管照看好我们的行李,我去帮你把钱要回来。”说完便飞身朝那小偷追了过去。
虽然那小偷跑的速度很快,但是和在部队里锻炼过的李明浩相比,显然是慢了一大截。
李明浩用力地摆动着双手,几大步上前,很快就和那小偷缩短了距离。
那小偷回头望了一眼,看见有人追来,他的面孔上立即布满惊慌,转身跑向尘土飞扬的大马路,一辆大卡车风驰电掣一般从他眼前闪过,差那么一点就将他碾成肉酱。他吓得一脸苍白,双脚瘫软,一屁股坐在了马路上。
一转眼,李明浩已经跑到了他身后,二话不说,伸出一双有力的手将这年轻人从马路边沿拖回到小道上。
“快把你偷的钱交出来!”李明浩厉声呵道。
那个年轻人吓得面如死灰,连忙将手上的钱包老老实实递到李明浩手里,然后哭丧着脸说:“这位大哥,饶了我吧,放过我吧,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李明浩瞪着他说:“我看你也不像是惯犯,你走吧,以后再不要干这种龌龊的事情。”
“谢……谢谢你,大哥,我保证以后不再偷东西了。”这年轻人一脸悔恨的模样,让李明浩不忍再斥责,他将手一摆,大声说:“快走。”
年轻人立刻起身,从李明浩身边快步跑走。
回到站台,李明浩将钱包还给了那位中年妇女,中年妇女感激涕零地拉着他的手,似乎就差要给他跪下了,李明浩连忙制止,这时,他看到一辆开往团山方向的汽车缓缓驶来。
“阿姨,我要上车了,以后小心点。”
李明浩一手揽起放在长椅上的包裹,走到马路边沿朝那辆汽车挥手。
上了车之后,他看到乘客只有寥寥几人,于是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一位女售票员朝他走过来,问道:“到哪里?”
“西河。”李明浩点点头,并将手摸向口袋,“多少钱?”
“三十五块!”
“咦!”李明浩眉头一皱,发觉放在口袋的钱包居然不翼而飞。
“糟了,那该死的小偷!”想到刚才那小偷从自己身边跑走的瞬间和他擦身而过,肯定是那一下被他顺手牵羊了,他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头。
女售票员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说:“先生你到底有没有钱买票,不然我就要请你下车了。”
“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李明浩轻叹着去翻包裹,记得里面还存放着一沓钞票,用报纸很小心包好的。打开包裹之后却意外发现里面的大部分东西都不见了,当然包括那张包着钞票的报纸。
他立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中年妇女和小偷一定是一个诈骗团伙,一个负责引开他,另一个就翻找他的包裹,将里面值钱的东西一扫而光。
想不到原本应该开开心心的一段回乡之旅,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如今这世道真是人心叵测,他懊悔不已。
“到底怎么回事?”女售票员翻着白眼,一脸的不耐烦,“请你快点好吗?”
李明浩一脸难堪地抬头看着这位售票员,支支吾吾道:“对不起……我在站台遇上诈骗团伙,钱都被偷走了,你看,能不能……”
“不能!如果没有钱买票就请你立刻下车。”女售票员立刻板起脸来,两条眉毛翘得老高,形成一个倒着的八字,说话显得相当不客气。
李明浩有些为难,在站台等了两三个小时的车,如果此刻下去又不知多久才能等到一辆开往家乡的车,何况自己已经是身无分文,在这残酷而又现实的社会,谁又肯借自己三十五块钱的车票钱?
女售票员见到犹豫不决的李明浩明显有些愤怒,她转过身子面对着司机,大声喊道:“停车,有人没有买票!”
本来在行驶中的汽车,随着一声长长的刹车声停了下来。
女售票员丝毫不留情面,冷冷地对李明浩说:“请你下车。”
李明浩轻叹一口气,无奈地起身,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想让售票员和司机为难。
在他正准备离开座位下车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嗓音:“不就是三十五块钱吗,我帮他买了。”
李明浩惊诧地转过头,却见后排的座位上站起一位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青年,他脸色蜡黄,显得比较瘦弱,稀松的头发下是一双漆黑的小眼睛,鼻子有些扁,一张厚厚的嘴唇上残留着少许胡须。身上穿着件格子衬衫,洗得有些发白。
那个青年从口袋掏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递给女售票员,女售票员找给他之后也不再说什么话,瞥了一眼李明浩就转身往前面走去。
青年的举动对李明浩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他友好地朝那青年点点头,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感激。李明浩一眼看过去,感觉这个青年好面熟。
李明浩问:“你是不是李成义?”
那个青年眼里顿时放出一种奇异的光芒:“你是明浩?”
“哈哈,太巧了,原来真的是你啊!”两个人同时扑了上去,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李成义说,听说你这个家伙去当兵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两个人此刻好像都有一肚子说不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