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湖是黄宣市的胜景,占地广大,波光潋滟,湖水碧绿,风吹水动时,宛如一块翠玉。再加上沿岸的湖堤遍植柳树桃树桂花树,互相间隔,形成“一柳一桃一桂花”的绿色景观,更让翠湖的翠填上了几分灵气。
整个翠湖周边,大体可以分为两块,北半湖的周围是以市委市政府为首的各色各样的政府机构和高档写字楼,是整个黄宣市的大脑所在地。而南半湖则以住宿为主,包括各类宾馆、各种家属院和新开发的各家高档楼盘,是黄宣市最精华也是最昂贵的居住区。
翠湖广场位于湖的东边,是市里最大的广场,周边到处是各种休闲娱乐设施和各类高档宾馆酒楼,既方便那些达官贵人们吃喝玩乐,也方便他们兴致上来之后走到湖边赏景。
广场建成后,因着这里的设施好、风景佳、地方大,就逐渐成为黄宣市市民们的休闲胜地,到翠湖广场去放放风筝跳跳舞、看看湖景散散步,是这个年代最受普通民众欢迎的免费娱乐手段。
人流伴随着商机,最开始还只是一些零星的摊贩,不成气候。可随着近两年下岗工人越来越多,大量失业人员都把上街摆摊当成一条谋生的出路,清水江边上的江堤和翠湖边上的广场,就成了他们出摊的好去处。由于出摊的主力是下岗人群,市里面处于稳定的考虑,不但没有嫌弃有碍市容,反而抽调人员在这两处地方专门设置了治安队和环卫队,只要摊主每天缴纳几元钱的治安清洁费,就允许他们自由买卖。
这样一来,江堤公园和翠湖广场就更是热闹,尤其是到了晚上,这两处地方云集着各门各类的小摊小贩,五花八门的简易摊位错落有致地分布其间,人们穿梭往来,随意地驻足观看、品尝、购物,成了黄宣市鼎鼎有名的两处夜市,也成了市里面引导下岗人员再就业的新途径和成绩单。
五一节的这天,翠湖广场照例布置了灯笼彩旗等喜庆物料,还在广场一侧搭建了一个舞台,由各单位各街道组织的文艺人员在上面进行连续三天的节目表演,再加上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五彩喷泉也在入夜后开放,这林林总总,都吸引了比往日里更多的众多市民前来游玩,天刚擦黑,广场上便是一片人潮涌动,让维持治安的警方捏了一把汗,更让负责清洁工作的环卫工人累得直不起腰来。
难得在中考之前放一天假,陶若青的父母便拉着女儿一起来到了翠湖赏赏景、散散心。虽然陶若青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来过翠湖,对这个所谓的黄宣胜景已经无感,但既然父母亲一片好意,她自然知道该要领个情。陶若青也不是个一味死读书的呆子,既然决定了要出门游玩,自然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虽然还只是春末夏初,夜里的还有点凉意,陶若青依然换上了新买的长款印花连衣裙,质感的裙摆一直垂到脚面,稍稍露出黑色的圆头皮鞋,让少女的身材更显修长挺拔;上身多穿了一件米色的短款针织开衫,将女儿家的肤色衬托得粉嫩雪白,端的是一位清丽的二八佳人。
有人说,漂亮的女孩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最吸引人的风景。果然,当一家三口沿着湖堤漫步的时候,总是有人不断地向陶若青投来注视的目光,对此习以为常的女孩,却始终浑若未觉。这不是她感觉迟钝,而是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就成为了周围人关注的中心,要是每时每刻都要对这种关注给予响应,那陶若青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走过翠湖宾馆的后门,便是翠湖广场的入口。今天晚上那里各位热闹,广场上灯火通明,人潮摩肩擦踵,那混在在一起的音乐声、叫卖声、说话声,像狂风大浪一样汹涌扑来,瞬间驱散了翠湖的清静,仿佛它与刚刚走过的湖堤是两个世界。陶家一家三口都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场合,见着这情景就有些心下不喜,犹豫着还要不要进去。
还是母亲易雪兰心疼女儿最近的辛苦,一心想着让女儿趁着假期换个节奏,便开口道,“一直听说这里的夜市是整个黄宣市顶顶热闹好玩的好去处,我们今天也进去看看,了解一下是怎么个热闹好玩法。”
说话间,不经意地就带出三分上位者的口吻,让刚好从身旁经过的路人深感莫名,心道,这人怎么这样,搞得好像领导视察似的。
在这些事情上,父亲陶庆宁历来都是听妻子的,自然无可不可,不过还是转头看了一下女儿。他们今天可是为了陪女儿散心才出来的,若是女儿不喜,那自然就不进去为妙。
父母想着陪女儿,女儿心里却是想着借这机会让父母从日常的工作中挣脱,这时候就很自然地上前挽住母亲易雪兰的胳膊,娇声笑道,“妈,今天难得有文艺汇演,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
易雪兰当然说好,一家人便互相牵着手向舞台处走去。到了地方,却发现聚集的观众已经将舞台围得密密麻麻,三人都不愿意在人群中挨挤,只好在外围远远的看着。所幸,大家本来就只是凑个热闹,倒也不嫌弃站得远、看不清。
看了一会儿,那股凑热闹的兴头也就没了,陶若青就拉着母亲的手开始在夜市里面闲逛。翠湖广场的夜市是绕着广场的周边摆成一圈儿,吃的喝的卖的各种摊位互相交错,其间还有意识的空出些地方,方便人群走动穿梭。
陶若青起初只是为了照顾父母亲的心思在打发时间,看了一些摊位之后,倒真的被勾起了兴趣,和母亲兴致勃勃地看看一些不常见的小饰品、试试所谓的出口转内销的新款衣服,还在旧书摊上买了几本难寻的旧书,结果让跟在后面的陶庆宁两只手都提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满脸的无可奈何。
迈着轻盈的脚步,穿着落地印花长裙的女孩,沿着广场不知不觉中逛了大半个夜市,肚子开始觉得有点饿了,四周飘来的各种香味此时就显得格外诱人。陶家人历来不喜欢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东西,一是因为卫生没保证,二是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进食,形象十分不雅。
陶若青嘟了嘟红润的小嘴,压下腹中的饥饿,偏头对母亲说道,“妈,我饿了,回家给我煮个鸡蛋面吧。”
“那我们现在就回吧,回去妈就给你做面,家里还有鸡汤,你是用鸡汤做底,还是单独喝汤?”易雪兰宠溺地看了一眼女儿,只觉得一向稳重的女儿这偶尔来一下的撒娇,真是让人心都化了。
“还是单独喝汤吧。”黄宣市的人吃完面都要把面汤喝完,可是陶若青却不喜欢,宁可另盛一碗。
一家人转身朝外走去,才走了几步,陶若青就听到一声惊喜的招呼声,“班长!”
陶若青闻声望去,却看见胖胖的华涛涛站在不远处,两只手抓满了各种小吃,油汪汪的嘴巴在灯光反射下格外显眼。陶若青和母亲打了个招呼,走过去笑着回应,“华涛涛,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面上带笑,口气中却自然而然地带出了班长的气魄,华涛涛早就习惯了陶若青的女王范儿,丝毫没有违和的奔上前,笑嘻嘻地回答,“班长,我这不是一直在帮乐子做事嘛,现在正准备回家。”
听到事情和苏子乐有关,陶若青就多了点而注意力,她这时候才发现,一向爱整洁的华涛涛今天身上有点乱,汗津津的头发伏在头皮上,胸前还有几点油渍,手中的小吃也不是黄宣市常见的切成方丁的烤肉串,而是片得薄薄的肉片和张牙舞爪的鱿鱼。陶若青心里多了几分好奇,问道,“苏子乐在这里摆摊?”
华涛涛忙不迭地点头,回身指着不远处一个摊位,骄傲地介绍,“你瞧,今天晚上生意最好的就是苏子乐这里了。”
陶若青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里人头攒动,等着购买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伍,生意确实是火爆异常。
陶若青不由自主地就向那边迈过腿去,走了两步才想起家人还在等着,连忙回头跟父母双亲打了个招呼,这才理了理衣裙,在华涛涛陪伴下一起走过去。
到了摊位跟前,陶若青制止了急着上前打招呼的华涛涛,而是矜持地站在一旁观察了一番。只见一个大帐篷的廊檐下,挂着一条“乐子美食”的横幅,有两辆三轮车并成一排,车子周围摆着几块泡沫板做的宣传海报,上面用大字写着醒目的广告语和价目表;车子上架着几台样式不同的炉具,上面正吱吱地蒸腾着白色的雾气,浓郁的香味扑腾而起向四周弥散,惹得还在排队的人馋涎欲滴,有性急的人嘴里就忙不迭地催促道,“小老板,你们动作快点嘛,我孙子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
正在忙碌的苏子乐满头大汗,热得头顶上都冒着白烟,一边熟练地翻炒着铁板鱿鱼,一边俏皮地跟顾客打哈哈,“大爷,这鱿鱼的脚太多,不烤熟了,我怕它过会儿就要跑了,小朋友,你说是不是?”
那人跟前的小男孩就奶声奶气地回答,“是呀,鱿鱼要是跑了,我追不上它。”
听着队伍里传来的哄笑,陶若青的嘴角不由微微上翘,扭头跟刚刚走到身边的易雪兰说,“妈,我想在这里买点儿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