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你来我往的一串交手试探过后,苏子乐已经发现,对方走的是大开大合的刚猛拳路,对付这类功夫,近距离的贴身缠斗是最合适的对阵方式。于是,苏子乐迅速欺身贴近,使出截拳道中的粘打技法,卸力、旋转、切换,将对方的一招招攻势化于无形。间或抓住机会,苏子乐就用肩、头、肘、掌、膝、脚等各个部位向对方发动攻击,逐渐掌握了上风。
“你这人好不要脸。”那壮汉被拉近距离后,发现自己的长桥大马功夫受到克制,挥拳出掌往外来不及发力,就被化解,反而自己屡屡吃亏。虽然力大身厚,抗击打能力强,不至于受到重创,心里却觉得憋屈无比。
“哦,明州人。”再次听见对方说话,苏子乐终于认出对方的口音,更听出他的气急败坏。趁着对方心浮气躁,苏子乐连着发动攻击,可惜少年的力量本就不够,而且打了这一气,自身的体力下滑,实在没能力做到一击致命。
接二连三中招,让壮汉心中怒火更盛,他心下发狠,瞅准机会,突然脑袋后仰,随即用额头猛击近在咫尺的苏子乐面门。壮汉打的主意便是,即便这一击不中,也能逼退对方,为自己拉开可以发力蓄势的攻击距离。
壮汉的脑袋刚有动作,苏子乐便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意图,立刻抽身后退,拉开距离。
一见目的达成,壮汉大喜,立刻紧跟着扑上,试图彻底将苏子乐击垮。
没想到苏子乐仗着身法灵活,闪身退开几步后,立刻站稳桩脚,拧身发力,一脚高踢腿直奔对方下颌而去。壮汉那里想到苏子乐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自己这一个前扑追击的动作在旁人看来,就像是送上门挨踢一样,被苏子乐正正的击中下颌。
“呀……”,壮汉一声惨叫,身子后仰,一条血线从口中喷出,触目的红色血珠连成一条弧线,滑落坠地。
剧痛之下,壮汉眼中闪过一抹凶光,一手探后,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准备下死手。
苏子乐心中一凛,自己赤手空拳,面对这身上有功夫的壮汉,必然讨不了好。而另一侧的郑国光等少年也发出惊呼,可惜他们距离太远,心里空着急却使不上劲。
这时候,路边有人大喊,“乐哥小心……”
随着喊声,几块碎砖头噼里啪啦砸向了手持匕首的壮汉,苏子乐用眼角余光一撇,却是发现关键时刻救驾的人,是被自己揍过两次的黄毛混混,他的身边则是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半大小子。
连着两个大项目在东明路建设,这路边的碎石砖块倒是不少,黄毛混混和他的同伴也是豁出去了,随手捡起什么就是什么,连珠炮般地砸去,一时间,碎石与砖块齐飞,倒是逼得那壮汉顾得了脑袋、顾不得身子,手忙脚乱的,只求自保。
恰在此时,警笛声响起,一辆警车闪着蓝红色警灯急速驶来,毕竟是在新开业的车站门口,又是大白天,有关部门这次的反应速度的确是快了不少。
看见警察来了,那壮汉脸上顿时有些惊惶,悄没声地就把匕首藏在了腰间,快步奔向王奇伟一伙。
此时,双方都已经停手,分成两团站立对峙。在苏子乐的示意下,一众少年悄悄分成几部分,堵住了村委会众人的退路,不让他们走脱一个。
警车在饭店门口停稳,下来几个警察。当先的一个瘦小个子,苏子乐在上次报案的时候见过,是派出所的副所长,名字叫做丁延福。
丁延福拉一拉身上的警服,沉声道,“怎么回事?”
王奇伟也认识这位副所长,还一起喝过酒,当即抢先一步,来了个恶人先告状,道,“丁所长,这些小流氓阻碍村委会执行公务,还殴打干部。”
屁,什么时候一个村长也成了干部了?苏子乐心中不屑,口中却道,“丁所长,您来评评理,第一个,他们说是执行公务,那到底是什么公务?第二个,我们是在饭店里面做事的,想的是赚点钱糊口,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和他们打架,难道不做生意了?”
瞥了一眼苏子乐,丁延福转过头去。这个少年他还记得,五一节那天晚上来报案的时候还是个在街上摆摊卖烧烤的小贩子。当时他就诧异于这孩子小小年纪却像大人般沉稳,说话有条有理,做事情也有分寸。没想到今天再次见面,居然已经在饭店里做事了,看样子还有点发言权。
周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丁延福皱皱眉头,命令道,“跟我到里面去。”
说完,带头向饭店里走去,经过毛竿等穿着饭店制服的少年时,他还仔细打量了一下。
苏子乐立刻大声说道,“所有人都进去,到这里闹事打架的,一个都别想跑。”
这话有点越俎代庖,又有点指桑骂槐。丁延福不置可否,王奇伟则是恨恨不已。但是在场的人包括那个腰藏匕首的壮汉在内,全都被迫跟进了饭店。毕竟当着警察的面,如果硬是要走,岂不是说明自己心中有鬼?
进了饭店,丁延福在大堂里随便挑了张桌子坐下,让另一个年轻点的警察开始做笔录,他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四下查看。这饭店很简陋,四面是白灰到顶,脚下是水泥铺地,头顶是普通的日光灯,桌椅是刷了黑漆的原木,柜台上摆的酒水中,除了寥寥几瓶茅台五粮液之外,大部分不是什么名品。
倒是墙上挂的那幅字不错,颜筋柳骨,这人应该习的是颜体,不过笔力比不上外面挂的那幅招牌。
“祝乐子美食越办越红火!”
意思倒是很直白,可一般饭店商铺里面挂的匾额不应该是“紫气东来”、“财源广进”、“招财进宝”这样的东西吗?
这写字的人真没文化!
丁延福的目光突然一凝,易雪兰,这名字如果没记错的话,区里的副书记就是叫易雪兰。难怪啊,这条幅上的语气就是领导说话的口气嘛!领导题字,怎么会写一些财啊、钱啊这样俗气的东西!
看来这小饭店也有自己的背景,倒也是,没人撑着怎么敢和村委会对着干,更何况是得罪王奇伟这样当过混混又有后台的流氓村长。
丁延福心里多了几分谨慎,更加不愿意掺合进这档子破事,看着两拨人在做笔录的警察那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心里更加腻歪,就想着起身走人。
当丁延福看字的时候,苏子乐更是一直在观察着他,这时候见时机已到,就借着给茶杯添水的机会,凑到对方耳边急速说道,“小心,您背后有个杀人犯。”
警察的本能,让丁延福身上的汗毛瞬间竖立,他僵着脖子低声问道,“你这话当真?”
苏子乐瞥一眼窝在人群中间的那个壮汉,肯定地点点头。从警笛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壮汉的表现就让苏子乐觉得不对劲,之后那壮汉的好几个动作都似乎在说明什么,苏子乐一直在心里琢磨,终于想明白了,这是罪犯面对国家强力机关时,本能的惶恐和逃避心态。
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光,苏子乐胸中涌起一股子快意,“哈哈哈,你这个逃犯,看我怎么戳穿你的真面目!”
看见苏子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丁延福决定不妨试着相信一次,反正弄错了也没有什么大碍。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起身假装察看饭店,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苏子乐指出的那人,光着膀子穿个背心,胳膊上都是纠结的肌肉,面目平平无奇,唯有一双眸子不时闪动,似乎是惶恐,又似乎是焦急,透出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腰间鼓囊囊的,应该是把刀子或者匕首。苏子乐没说错,这人肯定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
丁延福瞥一眼自己带来的人,有两个警员正在做笔录,剩下一个警员已经闲的无聊、仰着脖子看起了电视。他咳嗽一声,大声问道,“小宋,怎么样?笔录差不多了吧?”
警察这边还没来得及回答,早就不耐烦的王奇伟已经跳出来接了腔,“丁所长,还要做什么笔录?把这些小流氓都带到局子里去。”
此话一出,顿时激起了众怒,苏子乐带头跟王奇伟吵吵起来。
趁双方对骂的这个机会,丁延福带着同事无声无息地向目标靠近。没想到那壮汉十分警觉,立刻发现了丁延福等人的意图,一种惊慌、绝望、恐惧、愤恨混杂在一起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的心理素质本来就算不上好,此时脑子里已经来不及多想,手上下意识地掏出匕首,用力地推开周边人群,向着门外猛冲。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周围人被他推搡得东倒西歪,几个警察离他却还远,而且隔着几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计可施。
丁延福绝望之下,已经做好了一路追击的准备,只是可怜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跟个年轻人赛跑。
心思百转千回之间,却看见一根长棍笔直飞出,到了壮汉跟前却又化钢为柔,缠住了他的脖子,猛地往后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