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想着,所以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她始终保持着醉人的微笑——她本就有端庄而美好的底子,你永远无法阻止一个美丽的女子在心潮澎湃的时候露出赏心悦目的面容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焦心地等待着冗长的你来我往直到尾声,她也不记得这些人究竟说了些什么,等到这些人个个面沉如水地站起来往外走,神圣才跟着梦醒似的站起来,跟着蒋少君往外飘。
出了热腾腾的帐子,冷风扑面,神圣瞬间清醒了,我怎么能跟蒋少君回去圣剑门呢?她看着两步前的蒋少君,突然说:“我要去神光族。”
蒋少君顿住脚步,早料到般转过身来,神情轻蔑:“你是想把在圣剑门听到的事情都告诉天观么?你是想让神光族也来趟这浑水么?”
神圣惊诧:“咦,你怎么知道?”
风雪迷乱了她的眼,这一刻她竟看不清近在咫尺的蒋少君,可他的声音却那样真切地飘入她的耳朵:“你早已将一切写在脸上,我若读不懂,便愧对师父的信任。你信不信,今日你回去就再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不会——”风雪突然大了,神圣扯着嗓子喊:“不会!”
“天观不是傻子。”蒋少君无奈地给她解释,“她的目的从来不是神光族的荣耀,而是她自己。你若将一切和盘托出,她只会杀了你,再嫁祸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她发现的,你仍是个叛徒——一个牺牲品。”
神圣听了,啊呀地叫了一声,瘫坐在地上,她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大雪化成冰黏在眉毛上,她突然觉得很冷,寒气从脚底心往上窜,一直蔓延了整个胸膛。
“跟我回圣剑门。”蒋少君走到神圣面前,居高临下,向她伸出手:“我用我师父的节操担保,妖宝一出,天观必定舍弃神光族,到时候你就可以以族长的身份回归神光族,重复荣光。”
神圣抬起头,蒋少君的脸孔上,写满了认真。
她终于哭够了,伸出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灰溜溜、夹着尾巴往回走。蒋少君抬头看着无边无际的茫茫白雪,心中泛凉。
可怜的神圣。
她信的,都欺骗她。
她渴盼的,都背叛她。
只怪她生不逢时,空有一身的本领和决心,却输在了身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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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神圣,不是被我们杀死,就是被梅枭墨利用。”回到自己营帐的天观说着,把身子沉入水中,香肩外露,滞着点点水珠。绣花帘子被掀开,孔雀提着一桶喷香花瓣,倒入热池子里,他裸露着上身,断臂的伤口还很狰狞,天观不恼,用细长如葱白的指尖轻轻触碰,勾他的下巴:“来呀,小贼,想你很久了呢。”孔雀笑笑,天观嗔他:“怎的都变矜持了?都说了,人家想你了。”说着,去解他的腰带。孔雀往后一躲,脸颊微红:“师……父,就不想听我从风云天那得来什么消息么?”
热水浸着肌肤,让天观的面颊粉红如桃花,她嘟着嘴巴俨然撒娇的模样:“谁管你,快来,人家渴死了呢……”
明知这是蜜桃陷阱,明知幸福的巅峰就是她采阳补阴的手段,孔雀还是屈从了,他解了腰带,跳进水里,也跳进了永远无法摆脱的温柔乡里。
被抽干精髓的孔雀地看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诉说了自己探查结果,最后说:“所以,这对于梅枭墨来说,是一击必杀。”
“我真是没想到。”天观趴在孔雀的胸膛上,听他渐渐弱下去的心跳:“这梅枭墨看上去像个人,其实……哎,小贼,你不是说早就能到么,怎么才回来?”
“听说掌门聚会,我去了趟八宝宗的营地,拿了些东西来。”
“拿了什么?”天观惊喜异常,坐起来挺直了脊背:“快给我看看。”
“是……一种邪术,叫‘移魂夺魄’,修炼了它的人,可以为自己养一只人尸,若有一日修炼者的身体受了重伤,还可以用人尸重生。我猜,八宝仙之所以每次现身形貌体态都像变了个人似的,多半是修炼了这邪术的缘故。卷轴上还写,人尸的修为会随着修炼者抢夺身体而归修炼者所有。”
“呵呵,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让八宝宗独享呢。”天观娇笑着往孔雀怀里钻:“你放心,我不会养你做我的人尸,我有更好的选择……”
孔雀没有说话。
天观又说:“奖励你,再来一次嘛……”
孔雀望着天花板,木木地说:“好。”
他已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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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九龙山很安静,只有狂怒的风雪和无边无际的苍芒。
伊祁月搂着未名睡得像兔子一样,而本该熟睡的的兔子却精神得像守夜的蒋少君一样。
梅枭墨绕开所有暗哨,径直往金光柱相反的方向掠去。他赶着去参加一场真正盟友组成的联军的内部会议。
在禁地周围,有数十个妖族搭建的冰屋,其中一个,正是不归歇息之处。在暗之王塔药物的赞助下,他被天观攻击所导致的伤好了大半。他的下手处坐着逍遥,这厮面色苍白,却不停地吸溜着一碗漂满红油的面,燥辣的气味布满整个冰屋。倏尔,一道漆黑如墨的元力流在空中旋转,围绕着嘭地出现一个黑衣红发的小少年。
“好辣!”梅枭墨惊叫一声,啪地侧躺在火堆旁边,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串冰锥穿成的烤菜往嘴里塞。
“来了就知道吃。”逍遥吐槽他,因为嘴里衔着面,所以声音很模糊。梅枭墨对他点点头,一本正经:“拜托,我要长身体啊,我吃东西不是天经地义吗?这难道不是给我准备的吗?”
吃掉最后一片菜叶,梅枭墨将冰制的签子丢入火中,那竹签触火,非但没有使其减弱,反而爆出一团黑气,让那火焰腾的一下燃起。透过火焰,梅枭墨用一种猎人扫视猎物一般的眼神扫视不归,笑容微微有些阴险。
不归满脸黑线,把藏在背后的一大把穿好了蔬菜和兽肉的签子递给他。梅枭墨满意地点点头,口水直流。
“他们到了。”不归突然说。
风雪忽地吹开帘子,又忽地消失,白衣翩跹的面具青年身影缓缓现行。彦柩哲坐下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徒儿如何?”
梅枭墨嘴里塞满了肉和蔬菜,含含糊糊:“蛮好的。”
这时候,一只微泛蓝光的手小心地掀开冰屋的帘子,空气中的燥热瞬间被湿润代替,来者是名为木千寒的鲛人。他一身水蓝色的轻铠,一头及肩的水波般飘动的短发,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一身稚气未脱的模样,可他腰间缠绕的软鞭却看得出岁月磨砺来。他微微弯身,对在场的四人行臣子之礼:“末将木千寒,来自蓝域渊海国,被国主赏识,拜为大将军,请各位指教。”他稍稍有些局促,拜过后,很自觉地坐在最末的座位上。
原本不归坐在上位,逍遥居右侧下位,梅枭墨挨着他,木千寒挨着梅枭墨,不归左侧的下位空出来,再往左,对着梅枭墨位置的是彦柩哲。
这时不归突然站起来,往他左手边的位置,空出尊贵的上位来。
逍遥吸溜一声把最后一口汤喝完,嘴巴一摸,将空瓷碗扔出冰屋去,与不归同时单膝跪地,虔诚地对上位低下头,齐声道:“恭迎王上。”
火焰噗地一声灭了,再莹莹燃起,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传来男人的轻笑声。
在座的每个人都感受到来者施放的强大威压,木千寒的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梅枭墨也停止手上的动作,眉头紧皱,唯有暗之王塔的彦先生应对自如。、
他提杯喝了一口烈酒,辣感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路燃烧了五脏六腑。他微微笑了,说:“好久不见,锦断。”
男人出现在火光下,一双鹰隼般锐利阴鸷的眼搭上彦柩哲的面具,他勾唇轻笑,状若嘲讽:“好久不见,白。”